“说我有事,不见。”简越头也不抬。
秘书递上来一叠照片:“是关于少爷的。”
“打人了?”简越还是没抬头,也没向那几张照片上瞥。
“最近听话,只打了韩国那位李先生的儿子。”
简越停下笔,过五秒继续写:“跟李在熙剩下的两个项目掐了吧。”
“好的,董事长。”秘书躬身,没走,“少爷除了打人,似乎还和一个Alpha暧昧不清。”
“跟一个Alpha?”简越微微抬头,捻起照片。
照片上像是从网上扒出来的,模糊,全都戴着口罩,只能看到自家儿子的脸,翻到后面,有张拥抱的照片,被抱着的人露出半截脸。
简越渐渐没了看下去的兴趣:“这都什么跟什么。”
秘书低头找出一张单人照片递过去:“我去核实过,这是临安公司的老板,少爷这几个月经常跑去找他,还在韩国帮他赢了场和李老板有关的官司,李老板儿子被打也是因为他。”
简越眯眼道:“这人我见过。”
因为公司原因,纪闲临没在韩国继续拖下去,第二天就跟简诚周订机票回国了。
回去后三点一线,简诚周结束自己的事情还是会过来找他,纪闲临觉得不用来回跑,但拗不过他,商量几次,搬去了地理位置居中的皇泉湾。
大环山。
纪闲临正记录二级赛的选手,坐他旁边的人在安排一级赛赛程,以往这些该是三钱来做,但回来这么久,一直没见过三钱。
他叠齐纸张分好类放到旁边,道:“我弄好了。”
“医疗室那边新进了药品,你去那儿打下手吧。”
纪闲临点点头,他正好想去一趟医疗室。
门口放了两堆箱子,一些用白布条封住,写着麻醉等药名,他绕进去,里面两三位光膀子大汉围住老医生在说话,右上角的任锌抱膝缩坐在角落里的小板凳上,他又瘦了很多,两颗眼球微微凹陷,正望向走进来的纪闲临。
“爷爷,有人来了!”
交谈声戛然而止,老医生上下扫量几秒,道:“小锌,你跟他一起把药箱搬进储物房,贴了白带子的放外边。”
任锌从木凳上跳下来:“走吧。”
纪闲临顿了几秒,跟上任锌。
“白带子的我拿,剩下的你搬。”任锌边说,边用力抬起一个箱子。
没走几步差点栽倒,纪闲临按住箱底替他稳住:“小心。”
任锌停下后躲开:“没事没事,你搬你的吧,我可以。”
说完就跑进里屋。
纪闲临觉得奇怪,但也没太在意,搬到第四箱的时候,他在外面停了一会儿,见任锌从医疗室里出来,他把人叫住:“能问你件事吗?”
“你少打听这里的事。”任锌一眼看穿了纪闲临的心思,两条纤瘦的胳膊搭住白条子,正好掩了一个麻字,他抿唇,朝里面窥了一眼,道:“你今晚干完就辞职吧,其他高薪工作不是找不到,干嘛非要做这个,这里脏,你也待不舒服。”
“你想上学吗?”纪闲临问,见任锌疑惑地睁大眼睛,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想上学吗?”
“你,你想问我的问题就是这个?”任锌无意识摸向口袋里的书,眼神怯怯地又看向医疗室。
他关上门,留出一条缝,抬头看纪闲临,一纵金黄的光沁在左边的眼珠子里,“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就是觉得你很想读书。”纪闲临扫了眼他摸口袋的动作,说,“那是本医疗书吧,你经常看,都翻烂了。”
“外面烂了,里面没烂,我保护得很好。”任锌低下头,抓住粗糙裤料子里的书,书一直贴着大腿,都有点温热了。
“既然这么想学,为什么不去上学?要一直待在这,稍不留神就会挨骂从,吃不饱穿不暖,还随时可能被一锅端,要是被抓住了,”纪闲临说,“会坐牢,到时候你连医疗书都看不了,更别提读大学了。”
“.....你说得轻松。”任锌搬起一箱,朝前走两步,葡萄似的眼珠子全部移进光亮的地方,他苦苦一笑:“我跟你不一样,我走不了,你能走就快点走吧。”
纪闲临在他将要走进房间时说:“我能帮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任锌回头,“无缘无故的你为什么要帮我,更何况,你也帮不了我,你一个人能干什么,你能把这里端了吗?就算你端了,你能保下我吗?我从12岁就在这里了,待了十年。”
他说完,转身走了。
纪闲临在原地站着,也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他连这里的背后人都没找到,都不清楚,怎么有胆量说出我能帮你这句话来。
不过他真想一锅端了这里。
他搬掉最后一箱,坐在医疗室里休息,任锌还捧着医疗书认真看,但纪闲临知道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这或许跟他打联盟一样,喜欢的东西来多少次都不会厌烦。
“这里面都讲了什么?”纪闲临把就近的麻醉箱子搬到任锌旁边,凑近瞟书里的内容,好奇地问。
任锌非常有兴致,翻到目录,介绍每个模块的内容,说到喜欢的部分,能乐此不疲地讲半个小时。
书皮几乎掉光了,只留块上册字样,纪闲临问:“这本书叫什么?”
“医学入门基础。”任锌小心地将书合上。
“我回去后给你把下册买回来,不收你钱,就跟你打听个人。”纪闲临说。
任锌:“你说吧!”
“你们积分榜单第一的Awi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比赛的?”坐得累,纪闲临捶了几下腰,手掌撑住纸箱。
任锌想了想:“我第一次来这的时候他就在。”
“你见过他吗?长什么样?”
“去打扫休息室的时候见过几次,人挺高的,长得还可以,戴了副眼镜,但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任锌离近讲,“他是个同性恋,有很多赛车选手因为输掉比赛欠很多债,这时候他们就会找他贷款,Awi经常在15号休息室里乱搞,三年前那段时间最凶,有个Omega死了。”
“死了?”纪闲临重复一遍,不敢相信。
“他身上有很多鞭打留下来的伤痕,但不是被打死的。”任锌捂住嘴贴在纪闲临耳边更小声地说,“我偷偷去看过,像是被毒死的,但不太确定,因为我没有验过尸。”
“小锌!”老医生突然喊道。
任锌虚虚地跑过去:“爷爷。”
任锌被派去干别的活,纪闲临也不想再待这了,起身伸了伸腰,感觉裤子有点黏。
这又不是夏天,怎么会坐着坐着出汗黏屁股,他扭头看了眼,裤子湿一片,亏他还穿了条浅色的牛仔裤,这沾水直接叠加了不知道多少图层,太深了。
他刚刚坐的...好像是药箱吧?
纪闲临往下看,药箱上果然有一片湿透了,不会吧,他这么重吗?直接把里面的麻醉剂给坐碎了??
这得赔多少钱?现在走还来得吗?
手机铃声响了,吓得纪闲临一激灵,他掏出手机,是简诚周打来的电话,他刚接上对面就挂了。
他正要打回去,一双皮鞋出现在视野里,抬头看来人正是简诚周。
“给你发半天信息不回,你想让谁担心呢,还是背着我在跟别的富哥谈恋爱?”简诚周挑眉,视线落到纪闲临背后,微微皱眉,“你去干什么了,屁股怎么是湿的?”
“那是裤子!”纪闲临脱下外套系在腰间,朝地上的药箱一指,“在这上面沾的。”
他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好像把里面的麻醉剂坐碎了。”
“那你屁股还有知觉吗?”
那哪知道,纪闲临心里说,可能有点儿心理暗示——现在确实没知觉,但也不排除天气冷坐僵住了。
“别问这么奇怪的问题。”纪闲临见简诚周还盯着自己的屁股,双手拉住外套兜住自己,“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可能吧。”简诚周略有所同地点头。
纪闲临环视一圈医疗室,里面竟然没个人,想赔都不行,外面更冷,他也不想出去,也想不到简诚周认识谁,就只能在原地干等着。
“你等会站得住吗?”简诚周颇为关心。
“我麻的又不是腿。”
屁股冷不防被拍了一下,纪闲临应激闪到一边儿,嘴角抽了抽:“你是不是有病?”
“可能也有点。”简诚周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回味良久,说了句:“好。”
好什么,纪闲临皱了皱眉,简诚周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被简诚周拍了一下屁股,他屁股现在竟然是热的...
操,信息素有反应了?不能在这种时候吧!太戏剧了!
手好像也挺热的,还有麻麻的疼,这种感觉有点熟悉,纪闲临摊开自己的右手——手掌果然红了一片。
这药箱里?
他蹲下身,撕开药箱上泡软的纸,最上层的药瓶跟陈秋安那天在办公室里面拿的瓶子样式一模一样,纪闲临想起任锌说的话,Awi是个同性恋,戴眼睛,这些特征都和姜楘白挂钩,但只凭这两点还不能断定Awi就是姜楘白。
“我找人去查。”简诚周在旁皱了皱眉,拿走纪闲临的手。
“......”纪闲临忍无可忍,拍简诚周,“你他妈别碰我屁股。”
“我就想摸摸,我摸摸自己男朋友屁股怎么了,你不给我摸,你要给谁摸,我就知道你刚刚肯定在跟别的男人聊天,这会儿才烦我。”简诚周咂嘴。
纪闲临一时没开口,他好像是在跟别的男人聊天。
也就停顿这几秒,简诚周迅速捕捉到,张大嘴巴:“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你真背着我跟别的男人谈情说爱了?!”
“别这么大声。”又不是没理,纪闲临也大声说话,“我是聊了,但又不是谈情说爱,是交流学术。”
交流学术这词有点高级,纪闲临说完自己都有点轻微不信,为了表达更真实的效果,他改口:“跟别人聊了会医书。”
谁料这一举动听进简诚周耳朵里更像是掩饰,“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跟谁交流学术?你又什么时候对医学感兴趣了,你对医学感兴趣还是对学医的男人感兴趣?你要真喜欢我也可以去学啊,我也能变个样儿,但我要是秃顶了你不能不要我。”
“我喜欢沉默的男人。”纪闲临瞎编一句,他想哄人来着,但沾‘水’的屁股简直是真正意义上的如坐针毡,不仅如此,他还有另一个担忧——会不会变色?
□□可能性,他认了,不给别人看到谁知道他变成猴屁股。纪闲临抬了两步脚,还能走,“先走吧,等会人回来就麻烦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一个想法闪进纪闲临脑袋里,也不用非得跑,他把破烂的药箱搬回原位置,用新药箱压住,乍一看看不到破损,这样能为他们争取一些时间。
出了医疗室,纪闲临带着简诚周往与出口相反的道路走。
大货车还是停在半明半暗的草地上,瘦矮的身影从车厢里钻出,风吹细的双腿跨进亮处,往上看,任锌刚搬上一箱水,正对他们:“你们怎么来这了?”
“药箱里不是麻醉剂,是□□。”纪闲临上前搬走任锌的水箱放回车里,往医疗室敞开的门望了一眼,还没人进去,他没给任锌说话的机会:“我刚才弄碎了一箱,估计要出大事了。”
“里面是□□?你还弄碎了一箱?!”任锌张大嘴巴,什么估计,这要是被发现肯定要出大事啊!而且,而且!“办公桌上有微型摄像头,肯定拍到你了!”
这纪闲临还真不知道,原来还有摄像头,那他的偷梁换柱不就白做了。
简诚周凑到纪闲临耳边小声问:“我拍你屁股的事摄像头是不是也录到了?”
废话!不是,这是重点吗。
摄像头既然拍到是纪闲临做的,就不会再牵扯到任锌身上,这倒是一桩好事,如果大环山背后的人真是陈秋安,他打碎了药箱也不会有什么事。
但是这药箱到底是怎么碎的,真是被他坐碎的?怎么就是有点不相信,药品太脆弱了吧。
见纪闲临还在想事情,简诚周悠悠然提醒:“再不走要被抓喽。”
任锌:“对啊,你们快走吧!他们不会因为一箱药找你们麻烦的。”
“我有个问题。”简诚周板正神情,显得慎重几分。
纪闲临下意识以为问的是自己,抬头一看,瞧见简诚周望向任锌:你是不是学医的?
皇上不急太监急,任锌本来还是热锅上的蚂蚁,还提着心吊着胆,在这句话响出后突然换下去了,他有点儿不合时宜的激动,他长得像学医的吗?!他想说是,但他还没资格。
任锌最后喊道:“你们快走吧!”
车停路边,不是机车,是法拉利,纪闲临上副驾驶座前:“你考驾照了吗?”
“当然考了,你不相信你男朋友,难不成相信...”简诚周倏然顿住,默默发动车身,朝纪闲临扬一下下巴,示意人快点上车。
纪闲临系上安全带。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一秒、两秒、三秒.....
□□的药效快到发作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