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恩和林川刚走进病房，就听到宋雪虚弱又抗拒的声音，说：“我真的不需要。”
“妈，怎么了？”林川担心地走上前问道。
宋雪问道：“之前那个护工机器人呢？”
“你上次不是说她的反应有些迟钝吗？我想可能是年久失修，送去检查和维护了，还要过几天才能送回来。”林川看着病房那个机器人，上下打量了一眼，说，“这是我在医院临时雇的护工机器人，有什么问题吗？”
“倒不是有什么问题，就是我不习惯。”
刚才护工机器人想要替宋雪翻身，可是宋雪不习惯陌生的机器人碰她，因此非常抗拒。
“妈妈，对不起，我让厂家尽快完成检修，你这几天稍微将就一下可以吗？”
宋雪一向很好说话，近日或许是因为感冒缠身，情绪有些不佳，她执拗地说道：“那我等等，这几日就不需要其它机器人照顾我了。反正我躺着也不会出什么事。”
“妈……”林川还想劝劝，却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说：“要不，我来试试？”
两人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人正是陈念恩。
林川有些疑惑：“你？”
宋雪更加疑惑，她看着这个女孩子，双眼乌黑晶莹，两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前，几乎到了腰际，长相妩媚，气质却单纯可人。
“她是……？”
林川赶紧解释道：“我新买的机器人。”
“机器人？”宋雪又看向陈念恩，双眼满是不解。这个机器人看起来跟其它机器人一点都不像。而且，就算林川不说，她也知道她的儿子有多讨厌机器人，怎么现在会带着一个机器人出门，还给她打扮得这么好看。
“阿姨你好！”陈念恩看到宋雪一直在看自己，于是咧嘴笑了起来。
林川也扭头看了过来，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少说点，没有机器人会这样的。但是陈念恩丝毫get不到他的意思，继续说道：“我小时候……啊，不是，我的系统，以前上传过一些基础护理知识。”
“所以，”陈念恩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然后又稍稍分开了几厘米，说，“我也会一点。”
林川看向宋雪，问道：“妈妈你觉得呢？”
宋雪心里还是抗拒的，不过她觉得林川似乎很在意这个机器人。他以前甚至对人都不曾有过这种态度，啊，不对，她上次看到他这种样子时，还是跟一个叫陈念恩的女孩一起。
“那就让她来吧。”
获得批准后，陈念恩立马精神抖擞，将两条辫子挽在脑后，走到宋雪床前，说：“阿姨，那我们开始吧。”
陈念恩小时候不是跟爸爸泡在实验室，就是到医院给妈妈当帮手，因此基础的护理知识，确实略懂。
关键是她现在脑子特别好使，以前妈妈教过她的动作、要点，她都不需要怎么回忆，直接清晰地在脑海里呈现。
陈念恩拿起一张软垫垫在宋雪的背下，以增加摩擦力，随后轻轻地将身体重心移至一侧，双手稳稳地扶住宋雪的肩膀和臀部，动作轻柔又熟练，相比起专业的护工机器人也不逊色。
宋雪的身体已经渐渐侧倾，陈念恩赶紧在另一侧垫上另一个软垫，保持体位的稳定。
整个过程，陈念恩的动作都非常温柔，宋雪确实放松了下来。
林川看到宋雪满意，开心地看向陈念恩。
却看她没有了刚才神采奕奕的精神劲，双眼莫名地染上了一层忧伤。他不知道陈念恩是怎么了，当着妈妈的面，他也不好直接开口问。
觉察到陈念恩精神不佳，林川也没过多逗留，陪了宋雪一会就离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两人差不多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宋雪突然开口问道。两人皆是一愣，回过身来，看着宋雪。
宋雪看着林川，说：“我说你这个机器人，叫什么名字啊？”
短暂的安静，陈念恩看了林川一眼，他说道：“还没取。”
宋雪眨了眨眼，似是在点头，然后说：“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她多来陪陪我吗？”
“呃……”林川还在犹豫，陈念恩已经应道：“好啊，可以啊！”
……
在回去的列车上，陈念恩依然兴致缺缺，没有了平日里的活泼。林川以为她是太累了，问道：“刚才为什么要答应妈妈？”
“啊？”陈念恩以为林川不喜欢，说，“我只是……想让阿姨开心。”
“不会累吗？”林川双目柔和，有些心疼地看着陈念恩。
“不会啊。”
“那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这个……陈念恩没想到林川竟然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她只是刚才在回忆起妈妈教她的护理知识时，再一次清楚地看到妈妈的身影、听到妈妈的声音，这种清晰感和真实感，甚至比作为人类时的回忆还要清楚，仿佛妈妈就在身旁教导她一样。
可是，她想到，妈妈已经不在了。
陈念恩低着头，说：“我想妈妈了。”
“刚才那些动作，都是以前妈妈教我的。她是医生，风塔村的医生很少，以前就连医护机器人也不多，我就经常在医院给妈妈打下手。”
“刚刚回忆起那些动作的时候，妈妈的声音和她的身影都特别清晰，感觉她就在我旁边一样。所以，忍不住难过了。”
陈念恩说着，眸光黯淡了几分。
林川看得心弦颤动，有一丝疼。失去亲人的滋味，他很清楚。他往陈念恩身旁坐近了些，抚着她的后脑勺，将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低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对不起，让她想起不开心的事。
对不起，没能遵守当时和她的约定。
“为什么说对不起？”陈念恩稍怔，缩着脑袋想躲。林川没有回答，只是加重了力气，紧紧地扣着她的后脑勺。
他的气息轻轻地扫过陈念恩的脸颊，让人想起昨晚让人面红耳赤的吻。陈念恩嗅到了一丝危险，抬起手抵在林川胸前，害羞地说：“玻璃是透明的，别人会看见。”
“没关系。”林川哑着声音说道，俯身便含住了她的唇瓣。
他没有什么可以为陈念恩做的，他无法帮她的妈妈复活，他也没遵守到当初的诺言，连让她和阿隐回风塔村都做不到。
他只想尽他所能哄她开心。
因此这一次比昨天来得更加强势和霸道，林川的舌尖轻易地撬开她的唇缝，长驱直入。陈念恩想要退缩，却无处躲藏，林川来势汹汹，疾风骤雨般地卷住她粉嫩的舌头，将她所有的呜咽都一起吞进嘴里。
陈念恩本来用来抵着林川的双手，转而揪住他的衣领，以保持身体平衡。林川托着她的脑袋，俯身下压，将吻加深。
而在不远处，还真的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车内的旖旎。
……
第二天临出门前，林川还是有些不放心，再三确认：“你真的要去医院陪我妈妈？”
“嗯。我答应了阿姨的啊。”陈念恩应道，“而且我在家里很无聊的，有事情做我会开心点。”
其实，陈念恩还有一个没说出口的原因，林川的妈妈是在那场机器人战争中受伤的，她想要替阿隐赎罪。
“那行。你开心就好。”林川有些不放心，毕竟在铁市，一个机器人独自在外很受限，他嘱咐道，“我送你过去，你自己别乱跑。我早点下班去接你。”
陈念恩觉得林川真的好啰嗦，说道：“行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林川揉揉她的头顶，笑道：“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孩子。”
林川一直将陈念恩送到宋雪的病房，离开前还在门口再次嘱咐陈念恩：“记住我早上说的话，自己不要走出医院，有事找我。晚上我尽量早点过来。”
陈念恩不耐烦地将他推走，说：“行啦行啦，我知道了，你比阿……”
你比阿隐还啰嗦。
话到嘴边，陈念恩骤然停下，改口说道：“比阿姨还啰嗦。”
在病房里的宋雪，安静地听着门外两人的说话声，这哪像一个主人对机器人的语气。可是，林川绝对不可能喜欢一个机器人。
别说是林川，一个正常的人，也不可能突然喜欢上一个机器人。
除非……她的眼睛看着刚好走进病房的陈念恩。
陈念恩没有觉察到宋雪异样的眼神，笑着对她说道：“阿姨，我今天先帮你擦洗身体，然后再帮你翻身。”
宋雪轻轻地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陈念恩给宋雪擦洗了身体，然后像昨天那样给她做翻身动作。每一个动作都温柔又专业，会不时地问她：
“阿姨，这样可以吗？”
“阿姨，你感觉怎样？”
宋雪翻身完成后，陈念恩还贴心地调整了枕头和靠垫的位置，让宋雪可以更加舒适地躺着。
“阿姨，这样舒服吗？”陈念恩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宋雪问道。
宋雪双眼出神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机器人，她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技术已经发展得这么好了，她是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机器人。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有温度的关怀，而不是机器人冷冰冰的服务。
陈念恩见宋雪没有回答，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她的笑僵在脸上，心里发怵，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没做好。
她抬起双手，摸着自己的脸，说：“阿姨，是哪里有问题吗？”
“你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怎么又问起这个了呢？陈念恩挠挠额头，说：“我系统里上传过基础的护理知识啊。”
“护理知识只会告诉你怎么做，不会告诉你怎么关心病人。”宋雪看着陈念恩，问道，“你是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