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分钟转瞬即逝,刺耳的铃声响起。
伸手推了推自己桌面的半本书,将其送回睡觉的同桌怀里,况言起身就要跟着老师去办公室,忽地被人牵住衣角。
“离厕所远点。”同桌双目紧闭,仍保持着趴在桌面的姿势,而桌下抓人的手被身形挡得严严实实,似乎在防备什么。
没理解其中的含义,况言却还把话记下了。
课桌间的过道十分狭窄,不时堆上基本书,亦或是用不着的杂物,因此穿行时不得不多留意几分。
“况言,怎么那么慢?”站在门口的老师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不耐。
下意识闻声望去,况言刚加快脚步,脚边突然出现了一条横在过道的腿。来不及反应,他只觉重心猛地向前,快要朝地面栽倒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悬在空中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扒住了前方课桌的一角,勉强稳住身形,至少脸没有着地。
桌子被这剧烈的动作弄得往外歪斜了些许,况言抬头去看位子的主人,本欲道歉,却对上一道怨毒的目光。
这里坐的是位披散着长发的女生,大半张脸被黑发遮挡,唯独黑眼圈上方的眼睛让人看得无比清晰。眼睛白多黑少,布满了血丝,泛着少许黄色,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她只看了况言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也没去摆正桌子。就是这时,况言注意到了女生手中的镜面碎片。
大约巴掌大小,边缘锋利,从他的位置刚好能看到镜子倒映出的女生的脸,对方正死死盯着镜面,神情里不止是专注,似乎还有恐惧。
再顺着镜面正对的方向看去,恰好对着教室后方的天花板,以及整扇后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收敛好奇心,况言侧目瞥了眼刚才绊倒他的家伙。对方坐在桌前,一手执笔,一手托腮,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而作案的腿缩在桌下快速抖动,好不惬意。
“同学,你好。”况言不顾身后老师的催促,笑着来到不安份子身侧,柔声问好。
“怎么?”对方依旧坐在位子上,转了转手里的笔,戏谑的眸底映出况言瘦小的身影。
笑意更胜几分,况言道:“同学,你刚刚绊到我了。”
这话像是个从未听过的新鲜笑话,引得对方大笑连连,直接无视况言,转头同四周的朋友分享,“你们看到没?这家伙没意识到我是故意的吗?”
眨了眨眼,况言不解地看着对方前仰后合的动作,又引得一阵爆笑。
等人笑够了,他才插嘴道:“所以,同学你是跟我开玩笑吗?”
“是又怎么样?你有意——”
还没把话说完,桌上的卷子眨眼间就被人抽走了去,他爪子往前一挥,结果抓了个空。
滋啦滋啦,声音传入耳中,整张试卷化作数不清的小纸片,试卷后笑盈盈的脸随之出现,看着纯良,“开个玩笑。”
说罢,他将纸片叠成几堆,塞进了对方伸过来的手里。
不等麻烦找来,他转身就走。门口已经没了老师的身影,应当是等得不耐烦,丢下学生先回办公室了。
幸好人没走远,况言出了教室,就追了上去。
老师的办公室统一安排在教学楼的顶层,也就是第五层。靠近厕所一边的两间房间,为大多数高一老师共同的办公室,其余两间分别是年级主任的私人办公室,和资料堆放的杂物间。
“保持安静。”李老师叮嘱道,确认况言听进去后,才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房间内部给况言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正如这所学校、这栋教学楼般死气沉沉的。
窗户紧闭,密不透风的防盗网阻隔了大多数光线。几根灯管安置头顶,白光撒在工位前弯曲的脊背上,将纯黑的西服正装映得亮了些。
这些老师均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鲜少有人离开。他们伸着脖子,背有些驼,阴郁的眼睛或正对电脑,或指着桌面的纸质资料,更有人一刻不停地凝视着手机里的工作群。
扭曲的体态和学生如出一辙。
拿到将近半人高的书,况言就被李老师驱赶着走出办公室,可碍于这些书太重,速度慢了不少。
额角滑过丝丝热汗,他专注于地面和手里的书,完全没去关注自己的正前方,结果就是在办公室门口撞到了人。
“没事吧?”
况言直直凝视着高过头顶的书墙,似乎要穿过它去看前面说话的那人。
那人的声音柔和,宛若流淌心田的清泉,又如冬日的暖阳,令他喉结发紧,心脏止不住怦怦乱跳。
下一刻,掌心承载的重量少了大半,视野范围内黑压压的书页消失不见,转而被一个男人所取代。
男人生得高挑,大约一米八多,况言估计自己整个人贴上去,也不过够到对方的胸口。与平日里见到的普通人不同,他留了长发,一丝不苟地梳在一起,扎成干练的高马尾。
眉下眼睛细长,尾部微翘,缀上一点黑,动人不已。由内向外散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气息,却在此时尽数敛去,主动释放温和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