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为价格低廉,隔壁公办普高环境更差,仍有学生进入这所学校。
“诶,你哪个班的?来这么晚!”保安亭的老大爷探出脑袋,没好气地敲了敲窗子,对况言斥道。
况言上前两步,解释道:“我是今天来报道的转学生。”
闻言,保安大爷睨了他一眼,嘴巴瘪了瘪,语气更差了些,“切,你家长呢?”
“有事没来。”况言答道,眼睛却偷偷瞟向保安。保安大爷皮肤白得吓人,上半身瘦得皮包骨头,偏偏两颊通红,顶着个大肚子。
“算了算了,算你小子走运,进去吧。”大爷收回出窗的头,坐回了椅子上,这下彻底看不到那滑稽的肚子了。
应付完保安,况言独自走在校园里。迎面那几栋高耸教学楼安静得令人发指,一扇扇窗子紧紧闭着,外部的金属杆子排列紧密,仿佛要彻底封死里面的人。
鼻尖微痒,他伸出食指揉了揉,耳边轰然炸响。
急促的铃声转眼淹没了整个校园,宛若一道催命符,压得心脏难以跳动。
震颤的空气归于平静,死寂再度盘旋于校园上空。
现在是上课时间,还是下课?
如此简单的问题萦绕心头,况言脸色沉了沉,犹豫再三,终是进了那栋犹如竖立着的棺材般的教学楼。
楼梯道狭窄,不锈钢的扶手积灰已久,表面覆盖着一层灰棕色。
脚步声回荡其中,渐渐与教室里的诵读声重合。各色声线融进一个大染缸,却没半点生气,字词谈吐僵硬,宛若将死之人的呜咽。
他找到了自己的教室,最远离本层厕所的高一四班。
站在门外,他透过门板上的透明小窗,窥视着教室内的一切。此刻诵读声已经停了半晌,西装笔挺的老师立于讲台,口中念念有词。
密密麻麻的座位上,学生排列其中,一眼看去,统一的姿态让人分不清区别。
“你在看什么?”
老师的头一瞬便扭转了九十度,直直盯着窗子上映出的人脸,语气冰冷。
况言沉默着打开门,淡淡地回看过去。
“你上讲台。”老师继续俯视下方的学生,“这是新转过来的况言,以后就是高一四班的一员了。”
教学楼因为装了太多防盗网,采光不佳,尽管是白天,内部也阴暗得很,为了方便上课,教室不得不开灯。
无处不在的灯光让人心底发寒,就像是无人的医院,白色无处不在。
“你去那边坐着吧,暂时没别的位置了。”老师抬手指着靠窗倒数第二排的空位,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凉,很硬。
真正坐到位子上,况言才发现了不同。
这些窄小的桌面,都垒起了高高的城墙,仔细一看才知道是压得极为厚实的书。书墙后,大多垫着摊开的练习册或是试卷,尺子、水笔等零七八落地散在上面,毫无规章。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有些人的校服背面被涂鸦得乱七八糟,站在老师的位置根本看不到。
也是这些人,腰弯得最厉害,脸几乎快贴上桌面。
几番对比,便显得况言空空如也的桌子太过格格不入。
“兄弟,怎么想不开来这儿读书?”同桌肘了下他,声音压得极低。
况言把书包塞进抽屉,转头去看这位主动搭话的同桌。
这位同桌头发剃得极短,浓眉大眼,眉尾断开一截,似乎是曾经受过伤,皮肤也是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苍白。
“你家长眼神也是够可以的,来这跟半截入土有什么区别?本科率还没我幼儿园的妹年纪大。”见新同学不离自己,同桌没半点尴尬,仍滔滔不绝的。
也多亏声音小,没被老师听到。
“成绩不好,家里没钱。”况言回道。
同桌一听,眉毛快顶到天上去了,“那为啥不读隔壁三中,公立不也便宜。”
“我就是从那里转过来的。”
“况言!”讲台上的老师打断了二人私下讨论,“下课跟我去办公室领书,周末记得去买学校指定的资料。”
况言应下,转头偷偷问同桌:“资料费要多少?”
同桌嘶了一声,满脸肉疼,“我偷工减料只买了一部分吧,大概六七百?书店和学校搞分成,特么不打折!”
“哦。”况言决定不买资料,打开书包把里面的东西全拿了出来。
“你就带了几支笔?没书还说得过去,好歹带草稿纸、本子之类的东西吧。”同桌嘴角抽了抽,显然没料到新同桌的道行比自己还深。
把笔静置于桌面,况言纠正道:“是三支黑色中性笔。”
“红笔也不带?”
“没有。”
彻底无话可说了,同桌认真地看着况言的脸,“你真是来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