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明星心里装着事，不知道以什么方式说出口。两人并排走着，肩膀和肩膀挨得很近。

没有人说话，只有狂风呼啸，风声越来越暴躁，卷得砂砾刮在脸上生疼。喻明星捂着脸，后悔自己怎么就为了形象没戴口罩。

沈熠将人拉住，手指陷入绵软皮肉，两个人都不自然地僵了一瞬。

“你站后面，少吹点风。”

喻明星道：“那怎么行？我约你出来，光让你一个人吃沙。”

“不然就回宿舍。”

不能回去！

简单一句话硬控住喻明星。他乖乖站到沈熠身后，伸出两只手，勾住对方束好的风衣腰带。

学生们看到天气预警，早早回宿舍上澡堂，钻进被窝等沙尘暴过去。这会儿，偌大校园中，几乎看不到人影。

喻明星感觉这个时间点真是糟透了，沙尘暴天根本不适合谈情说爱。可是，他好不容易下决心迈出这一步，决定今晚就说清楚两人关系，假若半途而废，鼓起来的劲散了，下回鼓起勇气又是什么时候？

他出着神，压根没注意沈熠走得快还是慢，往左还是往右，整个人都是无魂幽灵模样，跟着对方荡来飘去，以至于沈熠停步时，他一头撞上对方后背，猝不及防。

沈熠的肩很宽，背上肌肉刻意不发力，不是想象中硬邦邦的触感，反而很有弹性。紧实的后背分割成对称的倒三角，中间那条背沟深深凹陷，隔着衣物，仅凭脸上触感，都能勾画出那充满力与美感的线条。

喻明星红着脸：“没把你撞疼吧！我没注意！”

沈熠对于身体的异常习以为常，倒是喻明星今晚的表现让他感到惊异。沈熠看破不说破，轻笑一声：“没事。”

笑声引起身体轻颤，喻明星靠着他的背，感受到这股震动。

喻明星打量四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到了北区篮球场——

下午，他是以考察明天比赛场地的名头，才约到沈熠出门。

这个借口显然十分拙劣。现在是昏黑夜晚，沙尘暴四处席卷，能见度低成这样，究竟能看清什么？

喻明星讷讷无言，拽了下沈熠衣角：“就当考察完了，我们回去吧。”

沈熠回头看他：“真的？”

少年脸上表情精彩纷呈，首先是羞赧，羞赧后藏着隐约的懊恼，犹豫的神色来回跳跃。少年几次想要张口请求，又像蚌珠一样闭上壳。大大的眼睛一如既往明亮，没有躲避，对上他的视线，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横冲直撞的青□□意。

这情态美极了，动人极了。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在少年面前说出拒绝话语，至少深爱他的沈熠不能。

沈熠情难自禁，伸手抚上少年双眸。

“想看电影吗？”沈熠附在喻明星耳边，轻声说。

*

两人到达电影院的时间是夜里十点半。这家电影院在的商城关了门，从外面看一片漆黑，只有专设电梯还亮着灯。

从小到大，受家庭经济状况影响，喻明星从来没进过电影院，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新鲜极了。走出电梯，路过一排电影海报，他一一看过去，被其中一张牢牢抓住注意——

洁白雪地上，短头发的女主演抬头望天，看似平淡的眼神中蕴含着数不清的悲痛与怀念。

“情书……”

喻明星念出电影名字。

“我去买票。等我。”沈熠又摸了摸他的头。

喻明星乖乖在原地等他。没过多久，沈熠带着两张票回来了，手上还捧了一桶中份爆米花，以及一杯热牛奶、一杯冰水。

热牛奶被塞到喻明星手上。沈熠看喻明星还在发懵，趁他不备，塞一颗爆米花到他口中。

酥脆的焦糖爆米花在味蕾上炸开，少年眼睛一下子变得晶亮。

“好好吃！”

沈熠又给他喂了两颗：“这部电影不适合吃爆米花，下次多买点，都给你吃。”

*

深夜电影院，非节假日非休息日，播放的还是重映老片，整个场子都很冷清，只有零星几个观众。

沈熠没有猜错。电影开始放映后，喻明星很快摆脱小仓鼠状态，正襟危坐，认真看起剧情。

喻明星的思绪全然被带走，浸入那场冗密的雪。

男藤井树遇难三年后，他的未婚妻渡边博子出于思念，寄出一封给亡者的情书，竟收到同名的女藤井树回信。通信中，两人意外揭开一段初恋往事：男女藤井树曾为中学同学，因同名时常遭调侃，暗生微妙情愫。少女不敢将戏言当真，内向少年不善言辞，借阅图书馆中的冷门书籍，反复在借书卡写下少女姓名。

导演岩井俊二的执镜风格唯美细腻，又在美中透出忧伤。影片叙述爱情，却不止于爱情。博子和未婚夫、追求者之间，两位藤井树之间，几位主角的亲人之间，许多组关系都在透过爱情，叙述人与生死的隔阂。

影片演绎到女藤井树发高烧，爷爷和母亲就等救护车还是背人去医院一事发生争执。十年前，爷爷坚持背藤井树的父亲去医院，结果父亲没能抢救过来，一直被儿媳怨恨。如今，相同的大雪夜，旬旬老人再次背上亲人，与死神争分夺秒。

当女藤井树醒来，爷爷和母亲终于放下当年心结，另一边，博子在雪山拼命大喊“我很好”的时候，隔壁座位传来压抑抽噎声。

沈熠一只手拿出纸巾，替喻明星擦拭眼泪，另一只手悬在半空中，犹豫一瞬，终归顺从心意，将心上人拢入怀中。

“这是个好结局。”沈熠轻哄。

“但是我很难受。”怀中人闷声说。“所有人都完成了救赎，过去的遗憾却没法弥补。”

电影放完，播放制作人员名单，其他观众接连离场。昏暗影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沈熠。”

那人喊他的名字，目光如水波流转，就像银幕上男主角偷看女主角时的眼神一样，盈满羞□□意。

这个眼神比任何动作都更让沈熠兴奋。他像打了振奋剂，手掌兴奋到发麻，瞳孔如野兽般微微收缩。

对于喻明星将要说的话，他已经有了预告。

“抱歉，打断了你。接下来的话希望由我来说。”

“喻明星，我喜欢你。”

名为《Small Happiness》的片尾曲撩拨心弦，钢琴奏着悸动的音符，两颗心脏，在一刻同样激烈地跳动着。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只是见到，就感觉世界都亮了起来。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喜欢你和我说的每一句话，喜欢你对我笑。重新遇见你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很快活，这样的活法，是我过去人生中从来没体会过的。”

喻明星安静听着，睫毛颤动，像一只翻飞的蝴蝶。

沈熠托起他的指尖，映下一个温柔虔诚的吻。

“对我来说，你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星辰。我在地上追了很久，想到天上摘星星，现在，星星愿意跟我回家吗？”

青涩炙热的唇瓣，封住了后续所有话语。

沈熠愣在原地，一股热流从双唇相接的地方冲上大脑，再流到全身。

喻明星没有接过吻，像只懵懂小兽，不懂章法舔舐青年形状姣好的唇面。没感到沈熠回应，喻明星偷偷睁开一只眼，往后拉开距离，想观察沈熠表情。

唇上消失的温度让沈熠回过神。他微不可见调整了坐姿，强硬扶住喻明星后脑勺，将他抱到腿上，迅速反客为主。

这一回，是彻底的、毫无保留的亲吻。

酸涩清甜的柠檬香铺天盖地袭来。饱满唇珠被暧昧吸吮，不时用舌尖描绘嘴唇轮廓，带起密密麻麻的痒意。少年指尖用力扣住对方领口，红唇不自觉张开，招来更加过火的对待。舌头肆无忌惮闯入，勾着原居住者与它共舞。敏感的舌尖、舌苔、舌底被依次舔过，电流般的快感不断涌现，喘息与呜咽尽数消失在交缠呼吸间。等软舌终于失了力气，任那有力长舌摆弄后，上下颚也受到疯狂舔舐。沈熠摘下眼镜，将少年拥得愈紧，一边深吻，一边抚摸少年露出的光洁后颈，近期因练习篮球留下的粗茧刮过细腻皮肤，引起一系列战栗。

这个吻实在太激烈了，超出了全部想象。喻明星不知道自己被吻了多久，眼角不受控地沁出泪水，唇舌都已经发麻，对方仍不知餍足地没有停下。

“呜……”

推拒的动作让沈熠如梦初醒。他粗喘着，胸口剧烈起伏，慢慢平复情绪。

温柔的吻再次落在眼间。

“对不起，这几天你总是在哭。”沈熠逐一吻去他的泪水：“下次我会注意控制的。不要怕我，好不好？”

在这个位置，喻明星稍一动弹，就碰到那一大团鼓起的家伙，分量极大，有生命力般狂热跳动着，似乎也渴望着与他接触。他耳尖通红，脖颈间满是潮红，原本准备往后挪动，听到沈熠的问话，他又停止了动作。

“我不怕你。我也喜欢你，沈熠。”

天上星辰拥抱着它的辉光，年轻的恋人们额头相抵，心连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