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飞快的通过了好友验证。
神采奕奕，喜上眉梢。
手指翻飞着就发过去一条：“干嘛呢？”
没几秒，“咻——”一声，顾青低头看，“加班。”
“这么晚了还加班。”
“嗯。”
苏云离这种一说话就把天聊死的调调8年多都没变，一点长进都没有。顾青头有点大，只能皱着眉咬着牙打字硬聊：“晚上吃什么了？”
“给女朋友报备呐？”武载自己刚一口气炫完一瓶啤酒，打了个酒嗝，酒精上脸，黑皮变成了红黑皮。
“不是。”顾青上扬的嘴角一下耷拉下来。
“嗨！我懂，哥们儿！！我都懂！！”武载拿过顾青眼跟前的瓷杯，天生自来熟，拎起酒瓶酒吨吨吨往里到：“呵，女人~~~我看的不能再透彻了。”
顾青心下不适，别扭道：“你这都能看出来？”
武载不知道突然抽了哪门子邪风，刚炫下去的一瓶啤直接催红了一张脸，像深秋挂在树上红透的果子，此时湿性大发，冷不丁仰头朝着空气来了一句：“啊！！这操蛋的爱情！”
气氛正酣，大家三言五语嚷嚷的厉害，对面一群“韩式半永久”都开始和小哥哥们划拳了，唐子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没人留意这边仰天发疯深秋穿半袖的男人。
顾青头皮一麻，抬眼看见他张大的嘴里还沾着花生米皮，瞬间食欲全无，武载两眼直愣愣的瞪着虚空，好像费劲巴拉还想着下面即将出口的词儿，顾青连忙想用手捂他的嘴，无奈又嫌他恶心，只能使劲儿扥了一下他的胳膊，“好好说话，犯不着整这些。”
静了半晌，武载转过头，黑溜溜的眼看向顾青：“忘了告诉你，我老家东北的。”
“......”
“不整活儿我浑身难受。”
武载又拿起瓶啤酒用筷子抵住瓶口一撬，瓶盖蹦飞，差点打到顾青的眼睛，顾青拧着眉正想骂人，武载无所察觉似的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对顾青说：“你这样式儿的，去了东北，绝壁因为没活儿而感到自卑，我们那旮沓直接把你治的卑服的......”
“嗯，这地方底下指定有点儿啥放射性物质。”顾青说的不阴不阳。
“哈哈！”武载拍着脑门一笑，又是一口啤酒下肚，用手飞快的擦了一下嘴角的酒沫，迷瞪瞪的又问顾青：“......对了我刚说哪儿了？”
“......你那旮沓把我治的卑......”
“哦，想起来了.......啊！！这操蛋的爱情！”武载又扯着嗓子对虚空声情并茂的猛喊了一声。
“你他妈有完没完！”顾青差点把酒杯掀翻。
喝多摊在一边的李大志都被武载这一声膈应醒了，强打着精神从臂弯里抬起醉意朦胧的脸大着舌头问：“操......什么蛋？？”
顾青想提起衣服走人，他还没有坦然自如应对东北籍神经病患者的基本技能。
“诶别别......我说你怎么这么心浮气躁啊哥们。”武载一把就把顾青扯回座位，又朝李大志那边摆摆手：“没事儿......你睡你的......”,一点也不见外似的，还给顾青夹了一筷子沙棘雪梨：“来，你先吃口败败火。”
“我吧，发现你这人爱冷脸，但是人蛮好的，看着就贼靠谱。不娘们唧唧也不爱吹牛逼，特别合我眼缘.....”
顾青眉心一跳，这家伙在这儿又整上非诚勿扰了？
武载一拍大腿，继续说道：“看你刚那反应，是不是还没到手呐？”一边吃菜一边朝顾青手机努努嘴。
顾青眼神暗了暗，不想多聊。
“你这不行啊，别人发个微信，钓个妹子，那是浓情似蜜，喜笑颜开，你怎么跟催债公司讨债似的，那眉心拧着能夹死三只蚊子了都。”
“你有对象？”顾青抬起脸。
“没。”
见顾青起身又要走，武载急了，连忙又把人摁住，“哥们你是踩了风火轮直烧脚心还是咋的，怎的一刻也待不住昂，你先听我说。”武载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灌进口里，扒着顾青肩膀急吼吼的向顾青传授：“你先别管我，我人称外号黑面采花王，我是游戏人间，只喜欢‘纯骚辣’结合体，实在难找符合条件的，我才一直单着。和你不一样，一看你那表情，就是走心了。”
顾青盯着眼前的酒杯发呆，闻言端起来喝了一口。
眼见这人好像听进去了，武载搭着顾青背后的椅背开始苦口婆心：“苦大仇深的怎么能搞定人啊，你得甜，你得暖！塞得过东北的热毛毯~~”
“你能不能说点人话。”他妈的，怎么这么想揍他呢。
“你看你，在这儿又是吃香又是喝辣，你不得问问‘小仙女’晚上吃什么了，关心关心？送个‘深秋最后一杯奶茶’或者是充满爱心的柠檬鸡爪辣鸭脖，追剧神器，又贴心又实在，这不显得你就挺会整活儿了嘛！”
小仙女没有，冷面狐狸倒是有一只。
顾青望向对方殷切的眼神，半晌违心的说了三个字，“受教了。”
下一秒，顾青索性拿起手机作出有事情的样子往出走，“我先出去有点事”，就强行离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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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家福建私房菜，老板在装修上花了不少心思，可是七折八拐的有点饶腾，顾青一时找不到唐一哲人在哪里，没法当面道别，环顾了一下四周，顾青先靠在一个屏风边上看苏云离的回复，只发来一个字：“菜。”
顾青原地沉默了一分钟，想不出世界上还有哪个人能有比苏云离更惜字如金的，仿佛多说一个字就能烫了他的嘴一样，要了他的命一样。
正准备生闷气，顾铭一个电话，就喊顾青去趟衡州人家饭店。
无外乎是生意上的事情。
顾青一出旋转门，就和一身板正西装的唐一哲抽完烟进来打了个照面，把人往过一拧，拉着唐一哲就下楼梯：“走，去个饭局。当我马仔。”反正唐一哲待业在家，给顾青后续帮个忙跑个腿兼职“男秘书”也算有点事情做。
“那我表妹生日——”唐一哲瞪大眼睛。
“有你没你一个样，那么多小姑娘，让他们慢慢聊。”顾青拿出车钥匙一按，停在不远处的奥迪闪了闪，两人一左一右就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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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包间外面，穿旗袍的服务员弯腰把门推开，里面酒意正酣，烟雾缭绕，顾青眉毛一皱，以为是哪位大仙腾云驾雾在渡劫。
唐一哲站在顾青身边往里一探，好家伙，包厢里的人脑满肠肥，脑门瓦亮，又是西装又是领带，一看就非池中之物，不是当官脸面，就是发财身形。不觉直了直腰杆吞了口吐沫跟着顾青走了进去。
顾父在一伙人中显得分外清瘦。
“诶呦！小顾！！又见面了！相见欢相见欢。这是？”门口赵志涛端着酒杯站起来，一脸红润，眼神看向旁边的唐一哲。
“这是我朋友，最近在家没事，和我一起的。”顾青言简意赅，想在空座坐下。
没等唐一哲向各位大佬打招呼，赵志涛忙不迭已经站起来搂着人按在旁边的空位上：“来来，小唐！坐下来，坐下来！来的都是客！”
顾铭喝的有点微醺，坐在里面用手指了指边上的一个谢顶发福的中年男人，看着顾青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税务局的林健，林科长。”
林科长端起酒杯朝顾青笑笑，嘴里吐着热辣辣的酒气，开始打官腔：“哎呀，现在这年亲人，真是了不得，简直一表人才呀你说是不是，我看，有顾总年轻时候的风貌呐。”
顾铭笑了笑，指着坐在林科长旁边一个留着一字胡，法令纹非常深重的严肃男人开口，“这位是搞酒店供应配件的乔志田，乔总，前几年搞房屋建材，这几年转行和我们有很多合作。”
乔志田举了举自己的酒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算是回应，表情没有林科长讨好油腻，有种自恃清高的倨傲感。
林科长酒喝多了，嘴巴上也没个把门，红光满面看了眼乔志田就开始调侃：“小顾呀，我和你说，你别看眼前你这个乔叔叔一脸正气，就跟那个什么‘扫黑行动’里的大功勋一样，人家可是深藏不露，白道□□爱是什么乌七八糟道的，道道有路子，道道顺顺通呐，嘿嘿！”
乔志田听林科长这么一说，面色不变，淡淡的笑了笑，开口：“林科长，我就说你这茅台喝的有点上头，饭摊子对着年轻人瞎扯什么。”
赵志涛端起酒杯笑呵呵的打圆场：“小顾看着年轻有为，来，和你这位同学，咱们先端起酒杯整一个。”
就像顾铭所说，很多生意，都是在酒摊子、桑拿房、捏脚城谈下来的一样，男人们喝飘了，上头了，笑着闹着勾肩搭背，防备就卸下了，很多事情就是个点头的事儿，人要是高兴了，事儿也好办了。
饭局接近尾声，脸也混输了顾青也在顾铭的牵引下对业务了解了七七八八，唐一哲被拉着喝了好几盅，这家伙一喝酒上脸，整个人迷迷瞪瞪的开始和赵志涛勾肩搭背称兄道弟，顾青眼皮一跳，想起唐一哲的酒品，怕他撒酒疯丢人，急忙拉着他就想告退。
“你扒拉我干啥。”唐一哲红着脸扭过头朝顾青皱眉，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还扒在赵志涛酱红色的短脖子上。
顾青看的眼皮直抽抽。
这时，林科长在万众起哄瞩目中，把领带一解，美滋滋的往脖子上一挂，跟身披哈达似的，要给大家来一首《我和草原有个约定》，连报幕都是自给自足，举手投足，翩然翻飞，好像草原上飞翔的燕子，林科长字正腔圆一产播音腔：“下面有请年轻有为的表演艺术家——林建老师，为大家高歌一曲，大家吃好玩儿好，祝愿大家天天开心，事事顺意~~”双臂一张，眼睛一眯，整个人左摆右晃，就进了状态。
赵志涛喝的也是满脸红光，慌忙拿手机翻出伴奏，调成最高音量外放。在场的人掌声雷动，欢呼雀跃。
顾青彻底石化在当场，见过撒酒疯的，没见过这么大年纪还能这么撒酒疯的，也不知道第二天回想起今天着动静，这位‘最年轻的表演艺术家’会不会直接钻进祖坟去给老祖宗赔罪。
眼瞅着在场气氛酣畅，一伙人喝的云里雾里七七八八，顾青拉着歪在一边和赵志涛诉衷肠的唐一哲，就出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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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叫了个代驾，先是把醉成一摊烂泥的唐一哲送回家，又让小伙子把车停在了商业步行街附近的停车场，翻开地图查了一下，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家肉食店叫“小张热卤”，只有400米，顾青悠悠闲闲去店里打包了一份卤味九宫格，临近深夜，店长也在店里，看顾青长得帅气逼人，甚是赏心悦目，心情一好，多给了他一份辣卤鸭腿。
顾青高挑瘦削的个子立在商业街边上的一个路灯下面，翻出手机给苏云离发微信：“哪儿呢。”
对面一时半会儿没有回应。
顾青等不及，一个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等了十几秒，那边接起来了，声音沉静如水：“怎么了。”
“看我微信。”
那边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应该是去检查聊天记录了，没几秒回复到：“在公司。”
顾青皱着眉看了眼表，有点不满：“都几点了苏经理，还奋斗在一线呢？你这样的都得买份健康险。”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顾青心里翻腾着暖洋洋的泡泡。阔别九年了，顾青很难想象自己有这么一天能和苏云离打着语音，平和的聊天打趣，没有恩怨瓜葛和小肚鸡肠，朋友一般自在的相处，自然、舒服。
其实顾青很想问：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你和乔涵，你们分了吗？你们还在一起吗？你爱她吗？
你喝醉的那一天，为什么吻我？
你为什么用那样凄厉又难过的眼神看着我？
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伤心？
你为什么紧紧抱着我？
我们现在算什么呢？
你......你爱我吗？
情爱这点东西，其实没那么稀奇。至少在顾青这里是这样的。
行了就爱的死心塌地，不行了那就转身拜拜，绝不拖泥带水。
爱和不爱，都要潇潇洒洒。
可是说起来容易，这正爱一个人，在意和卑微就会刻进皮肉里，怅然若失，欲言又止，是为了不打破此刻平和的宁静，谁能抽刀断水，全身而退。
顾青举着电话贴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