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把古籍拍在萧见瑄的手上,“去静心舍把这篇文章抄写三遍,回头我检查你的背诵。”
萧见瑄打着哈欠,“噢”了一声。
裴淮听着萧见瑄的暴君之术,心底掀起波澜,六皇子心术不端,性情难捉摸,不可称帝。
祭酒与她想法一样。
乱世,暴君立国,但治世,暴君乱国。
萧见瑄抱着古籍,在众人看笑的视线里,来到了静心舍,拿过纸和笔,磨了磨墨,就开始抄写。
祭酒看着萧见瑄洒脱的字,脑子就开始头疼,“萧见瑄,我再问你一次,立国之本是什么?”
萧见瑄这次给出了一个不同的答案,“百姓。”
心底却没有太多赞成这个答案。
祭酒松了一口气,从衣袖里掏出一本黄册子,“殿下,有空的时候,可以看一看这本《清静经》,修身养性。”
萧见瑄接过这本小黄册子,翻开的第一页就是,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什么玩意。
萧见瑄脸上的嫌弃十分明显。
祭酒拿起竹板,就是一拍,“你现在不当回事,以后误入歧途,陷进深渊,必当万劫不复。”
萧见瑄忽然想起,天书中男主萧承昭笑着给裴淮梳头时,随口说过一句,“镇天下之民,不如安天下之民,父皇严政,萧见瑄又暴政,民心早就偏向另一个与他们对立的方向了。”
“这天下是他们亲手推给我的。”
萧见瑄眸色闪烁,拜礼祭酒,“学生愚钝,请先生指教。”
三年的暴君日子,数十年的刀尖舔血,她只知道要强大地活着,治国理政之道,没人教她。
上一世靠着兵团,勉强渡过三年,这一世如果还是浑浑噩噩,她的结局迟早会重蹈覆辙。
即使不是萧承昭,也会是李承昭,张承昭……
祭酒叹了一口气,三十年前自己没能阻止自己的挚友走向这条不归路,三十年后,看着如此相像的两人,他摇了摇头,“雨后彩虹有七道,六殿下不是第一道也不是最后一道,不如变成一片云彩,自由自在。”
“云彩是云彩,彩虹是彩虹,只差一字,却云泥之别,生而注定,云彩要飘向云间,彩虹要明艳天地。”萧见瑄回道,“先生既然知道学生是彩虹,又岂会不懂怀璧其罪之事。”
“天下的路万万条,又怎会只有这一条死胡同。”祭酒叹了一口气。
“你并非朽木,却也非美玉,有些事可以搏,但有些事却要量力。”
“为自己搏生机是搏,为自己搏尊严就不能搏吗?”萧见瑄低着头,语气中带着苦涩。
对她而言,与其苟延残喘地活,不如轰轰烈烈地搏。
就算不自量力,大不了再当三年暴君,留一世恶名。刀山火海滚过的人,又怎么会害怕文人儒士的口诛笔伐。
“世间最难得的就是尊严,最不堪的也是尊严。”
这世上多的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傲之人。也多的是为权为势背叛亲友原则之人,结果呢,不把尊严放在眼里的人总是爬得最快的一批人,他们知道顺势而上,他们懂得逆流湍急。
“殿下又何苦呢。”祭酒摸着自己的白胡子,看着萧见瑄的目光微不可察地软了下来。
祭酒看着萧见瑄,模样当属七个皇子中最出挑的一个,多情眼薄情唇,眉间尽是惊鸿绝艳之色,千金一掷都不为过。
这是七个孩子里,最像他的一个。
论及谋算远不及他,但论及野心,青出于蓝胜于蓝。
“学生有学生的路。”萧见瑄眯了眯眼睛,眼底泛起一层杀意。
跟这老头文绉绉掺和半天,脑子都要炸掉了,再不同意,就杀了吧。
反正不能给自己留隐患。
“希望殿下的路途,光明坦荡。”祭酒只好道。
萧见瑄心里怒,说了一堆废话,最后还是用一句废话来搪塞自己,回头就把你头砍了。
“噢,那学生就回云舍了。”萧见瑄凉凉道,心里还惦念着裴淮。
祭酒还没想好话术就被急着回去的萧见瑄打断了,“上课不可再走神贪睡!”
“知道了。”萧见瑄连拜礼都没行就往外走去,祭酒看着就头疼。
履踏坚冰,烈火焚身。
萧承昭轻描淡写地写下八个字,看着从里间走出来的玄衣青年,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玄衣青年神色轻蔑地瞧了萧承昭一眼,又望着萧见瑄离去的背影,开口道,“这么烦恼,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好歹是我弟弟,血缘至亲。”萧承昭淡淡道。
玄衣青年“扑哧”笑道,“这话你骗得了自己吗?”
萧承昭眸底藏着阴凉的火,没有被萧见瑄挑起,却被玄衣青年轻易挑起,喝道,“容亦!”
“大殿下方才不恼怒,偏属下才说了一句就恼怒,这不公平吧。”容亦挑眉。
萧承昭轻笑,“公平?萧见瑄就算是死,他也是我弟弟,你又是什么东西。”
容亦眉眼冷笑,“属下自然是大殿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