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尘院，苕儿见秦玉君脸色凝重，携着脸色苍白的翠儿回来，分不清是翠儿扶着秦玉君，还是翠儿扶着秦玉君。

她勤快的撩开门帘，又去倒茶：“奶奶喝茶，冬天的太阳不落地，就算出了太阳，还是冻人得很。”

秦玉君接过茶水，脑海中还是忍不住浮现刚刚那一幕，不敢相信，一向温柔可亲的大姑娘，竟然用绳子勒死了那个婢女！

大姑娘和善的脸，在那方小小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狰狞。

“奶奶，刚才我见柳儿鬼鬼祟祟的拿着一包东西，不知去哪里了。”苕儿告状，她被调来贴身服侍，急于立功。

秦玉君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苕儿，她穿着翠儿以前的衣裳，袖子有些长，但是比之前的厚实，眼神明亮，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苕儿，我记得你爹娘都是府里的家生子，怎么不让你爹娘将你调去别处办差呢，我这里，阖府都知道，不是什么好去处。”

苕儿以为六奶奶不喜自己瞎打听，忙道：“六奶奶，我再也不敢了，您别赶我走，我爹娘要是有那能耐，柳儿如何敢那样对我呢，我娘是厨房的烧水婆子，我爹是倒泔水的，一向在府里不得脸。”苕儿有些难为情。

她爹娘虽是家生子，但她爹老实寡言，不会专营，做又是最脏最臭的活计，她娘还是个哑巴，常年呆在厨房烧火，受其他得脸婆子的欺负，她算是家生子里混得最差的了。

在府里，她比不上其他的丫鬟，就连来六奶奶这里，也是其他的丫鬟不愿意，才派了她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苕儿你是个机灵的，跟着我这个没前途的主子，你也……”秦玉君记得，上辈子在翠儿遭孙庆宗毒打，苕儿来报信后，不知走了什么门道，调去了其他院子。

苕儿急忙表忠心：“六奶奶，我喜欢在这儿，您是个不折腾的主子，也不打骂下人，还让翠儿姐姐给我新衣服穿，我愿意留在这里。”

苕儿是家生子，自然知道其他几个主人什么脾性，六奶奶这里虽不受六爷宠，可是六奶奶对下人是真正和善，不然柳儿也不能这样放肆。

秦玉君感激上辈子她跑来给自己报信，所以将她调来贴身服侍，而且，要想在这孙府活下去，再不能像上辈那样两耳不闻外面的事。

只是，她愿意帮苕儿一把，但并不代表苕儿就是能信任的，这孙府，除了翠儿，她现在谁也不敢相信，至于苕儿是另有所图，还是真的想留下来，日后自然会知道的。

“好了，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对了你刚才说柳儿去红儿处了，我记得，我并未安排你留意柳儿动向。”

苕儿憨笑了一下，看着憨，其实笑容带着精明：“嘿嘿，奶奶就算不安排我，我也知道，何况我活生生杵在院子里，当真是个摆设不成，我这眼睛可不瞎。”

翠儿回过神来：“那你说说，柳儿拿着的那包东西是什么？”

苕儿眼珠子转了转说：“这，我不敢说。”

秦玉君有些兴趣道：“你是不敢说，并不是不知道。”

“好你个苕儿，还学会说一半藏一半了。”翠儿手在空中点点鬼精的苕儿。

“柳儿那点心思，谁不知道，红儿现在有孕，她心里指不定挺那什么呢，总之，那包东西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的，奶奶您要当心。”苕儿脸稚嫩，说出的话却不稚嫩

秦玉君没想到苕儿这样聪慧，但她也明白，柳儿拿的东西，自然是让红儿无法平安生下孩子的东西。

若红儿这一胎真没有了，不仅红儿无法抬姨娘，就连自己也会受牵连，毕竟三太太将红儿交给自己照料，到时自己不就成了照料不利。

上辈子，自己因为此事，不仅被孙庆宗殴打一顿，还被三太太罚跪祠堂三天。

之后柳儿故作好人，对红儿说是自己害了红儿的孩子，红儿恨毒了她，和柳儿联合起来，算计她和翠儿。算起来，红儿的孩子也就是这几天没了的。

秦玉君的手不自觉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心中有了计较。

“翠儿。”她喊翠儿，见翠儿还有些呆愣，想到刚才的场景，恐怕对翠儿来说也是十分冲击的。

她对苕儿说：“你去厨房让人煮点姜汤来，外面天气冷，去去寒。”

苕儿看了一眼有些反常的翠儿，又看了看和以往畏畏缩缩不一样，神态镇静从容的六奶奶，真是奇怪了，怎么倒觉得六奶奶和翠儿姐姐互换了似的。

但她没多说，知道是六奶奶要支开自己，自去厨房煮姜汤。

秦玉君握了握翠儿的手：“被吓着了？”

翠儿这才回神：“真想不到，大姑娘竟然，这样……”残忍，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大姑娘居然眼睛都不眨的，用绳子勒死了那个逃跑的婢女。不知道那婢女如何得罪了大姑娘，大姑娘看着她的眼神，十分憎恶。

翠儿也是奴婢，难免兔死狐悲，害怕哪天自己也像这样，得罪了哪个主子，因而感到十分胆寒。

秦玉君想到那女子手指四十扣住脖子上的绳子，嘴巴大大的张着，似乎要说些什么，还有之前被那两个男仆抓回来时，又想到她说要见老太太和大老爷。

这孙府，越来越让她看不清，翠儿上辈子也一定很害怕吧，她是个没用的，只一味隐忍退让，还任由翠儿被柳儿欺压，若是真有什么事，自己也护不住她，就算那样，她对自己也依然不离不弃。

“翠儿，别担心，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出事的。”她一定会让翠儿逃脱孙家的。

“姑娘说什么呢，我只是一时被吓着了，您放心，只要我们自己不去招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其实心中却发虚，当真不去主动招惹就不会惹祸的话，那么奶奶前几日的遭遇又算什么，还有自己被孙庆宗那畜生……

看着翠儿强颜欢笑，秦玉君想不能长久离开，短暂离开孙府倒是可以的。

“不如我放你回家看看父母吧，你很久没回去了，你爹娘应该很想你，你回去休息两日也好。”

“这怎么能行呢，素尘院这么多事，我离开如何忙得过来。”

“事情没有忙完的时候，你放心回家去吧，见见爹娘也好，起码你还能见见爹娘。”

翠儿明白秦玉君这句话，起码自己爹娘还盼着自己回去，大姑娘的爹现在是根本当没有这个女儿，后母和妹妹就更不必说了，不给大姑娘添堵都算好的，如何会关心大姑娘。

“可是……”

“别可是了，而且，你还得帮我去寻那药，这次正是机会。”

翠儿最终同意：“是，奴婢明白了。”

第二日，秦玉君拿了十两银子给翠儿，翠儿手里拿着银子，不敢想以前那个不知事故，沉默寡言的大姑娘，如今这样洞察入微，事事周到。

“姑娘，这，这不行……”

“多的我也没有，这五两银子，你拿回去给你爹娘弟妹买点东西，剩下的，是你帮我办事跑腿用的。”

翠儿心中五味杂陈，收拾好包袱，出了孙府。

见翠儿走了，苕儿乐呵呵的凑上前：“翠儿姐姐好久没回家了，还是跟着六奶奶好，还能得恩典回家看望爹娘。”

秦玉君给翠儿银子没有避讳苕儿和府里其他人，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跟着自己是有利可图的。

就算他们对她没有什么深重的主仆之情，起码为自己办事是有利可图的，将来要驱使这些人为自己办事，看在钱的份上，这些人焉能不为财帛动心。

她微笑着看着苕儿，还不知道苕儿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若苕儿值得信任，素尘院也不会如同前世那样孤掌难鸣。

秦玉君半试探半玩笑道：“等你像翠儿一样能干，我也赏你银子孝敬父母。”说这话时，院子里还有其他几个在扫洒的小厮和婆子婢女。

苕儿一点不谦虚：“我比不上翠儿姐姐，翠儿姐姐办事妥帖，可是我自有翠儿姐姐没有的长处。”

秦玉君看着和自己坐着一样高的苕儿，人虽小，做事倒是干脆直爽，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那你的长处是什么呢。”

苕儿看了看四周，凑近秦玉君耳边，小声说：“昨日奶奶叫我去厨房煮姜汤，我听那厨房的婆子说，二房的三小姐其实不是生病，是被气的，听说在房间里摔了好多次饭菜，花瓶、摆件、茶杯和碗不知道摔碎了多少。”

就算是重生一世，秦玉君都不得不说，苕儿在打听消息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她还洞察自己心中的想法，若不是被谁安插进来的，凭着这份眼力见，她觉得苕儿可堪用。

其实苕儿也不是有天赋，她母亲是烧火的哑巴婆子，她常常出入厨房，对厨房很熟，而且其他人看她小小一个，他们一家在府里又是透明惯了的，所以那些婆子说话从不避讳她。

她们两人边说边走回了秦玉君的屋子，才到她肩膀的苕儿扶着她的手，两人跨过门槛高，隔绝了外面的人，“既然这样，我交代你一件事，看你是否能办得好。”

苕儿眼中满是期待，她也希望自己能得到重用，苕儿心中希望凭着自己，能够让府里的人不再欺负自己的爹娘。

府里人都说六奶奶这里最是没前途的地方，她不这样认为，再怎么说六奶奶都是正室。

虽说六爷不懂怜香惜玉，可如今的六奶奶，行事越来越有当家奶奶的果决和气派，一改之前的怯懦隐忍，让她觉得跟着她，应是亏不着。

“你去盯着柳儿，若是我猜得不错，这几日柳儿会找地方煎药，你若发现，速来禀报我。”能煎药的地方，无外乎在厨房，苕儿因为她亲娘的关系，常常出入厨房，刚好可以盯着柳儿。

苕儿得令，也不问秦玉君打算做什么，高兴的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