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满脸疑问,小心翼翼道:“不是去看叶娘子?”
江渚一道眼刀射过来,差点让刚起身的大块头又跪了下去。
赶紧跑到前面,嘴里念叨:“去监牢好,去监牢好。”
……
被暂关押在知县监牢的杜老爷此刻正坐在牢房里杂乱的干草上闭目养息,往日里的浮华如云烟,今日到这种境况,自己是逃不掉了。
等再次睁眼的时候江渚就隔着牢房的房门径直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牢房里面光线昏暗,唯独那一双异色的眼睛闪着微光。
江渚将身子探出来:“杜兴安,你还有什么话给本官说的吗?”
杜兴安面如死色,如今怎么都是个死字,就算是面前的这位不杀他,凤都的那位先生也饶不了他。
此刻他卑躬屈膝地行了一礼:“还请江大人饶过我,不要再问了,问了老夫也不能说。”
“为了你的家人也不能吗?”江渚淡淡地回道。
杜兴安惊讶地望着他,眼中有希望的光芒闪过,转眼又熄灭了:“我只能说那位权势滔天,不是你我等抗衡的,还请江大人保我家人一命,他们都是无辜的。”
说完就口吐鲜血,就在杜兴安安心赴死之际,江渚迅速走进牢房,往杜兴安嘴里塞下一颗药丸。
随着一阵浓郁的药香,杜兴安觉得在消逝的生命在缓缓复苏,这不是一般的药丸,这是世上稀有的“逆命回生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将人救回。
“你,你居然给我吃如此珍贵的药丸。”杜兴安张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算不得什么,你的命我还大有用处,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 ”江渚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上染上的血迹,久违的看到鲜红的血有些颤动。
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地冲了出去,西陵在后面加快脚步都没有跟上,暗自想:主子这急匆匆地是要去哪里呀?
……
叶云珠在床榻上终于喝完了甜粥,果然喝了甜甜的东西心里舒服了不少。
此刻正悠闲地半倚在床榻上看话本子,本子上的情节让她忘记了昨晚的不舒适,竟然无声笑了起来。
正在到兴头上。
“嘭”她安静地小院传来一声异响,她闺阁的房门打开了,走进来的竟然是江渚。
叶云珠被巨大的开门声吓了一跳,可是疼痛的嗓音说不出话来,只有用眼神询问江渚何意。
绿萍也听到了异响赶了过来,见着是娘子的未婚夫婿也是疑虑,许是小两口吵架了?可这阵势会将女娘吓着,赶紧道:“江郎君,您这是?”
江渚并不回话,也没有刚刚踢门的暴怒,只是脸色有些阴沉。
云珠按着自己的嗓子低低道:“绿萍,先出去。”嗓子处反佛藏着刀子,说话间像被刀子割了无数次,几个字已经费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江渚皱了皱眉头,显然也发现了叶云珠的话音和往日不同。
叶云珠则静静地看着他,反佛在等他说话。
江渚看着那双黑圆的眼睛,那双眼睛反佛会说话般,就这般静静地静静地望着他,刚刚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
反佛过了好久,江渚定了定神,好似问出这话对于他来说极为不易:“你想要退亲的?”
叶云珠眨了眨眼睛,此事她已经考虑清楚了,她爹爹的事算是告了一段落,她不想家人再被扯进朝堂那腥风血雨中,她垂下了眼睫,轻声道:“是。”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可怜巴巴。
江渚俯下身子,捏住她尖细的下巴,滑腻的手感让他有些失神,定定的直视她的眼睛:“如果我说不呢。”
叶云珠莫名地望着他,咬了咬唇,还是哑声道:“跟我没关系。”
江渚差点从床榻上跌下去,内心拍起了惊涛巨浪,叶云珠拒绝和他结亲,这个念头让他怒气直逼天庭,然而她一句轻飘飘的拒绝让他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失败的无力感:“你……”他感觉自己控制不了这陌生的情绪,话还没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屋子。
叶云珠看着有些气愤的江渚,心中有些后怕的同时带着些她也不太明白的情绪。
看到江郎君出了门,绿萍赶紧进来,看见摇摇欲坠的门扉顿时唠叨了起来:“江郎君也真是的,什么时候脾气变这么大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生说呢?非和这门过不去。”
叶云珠望着这门也是不理解,江渚心悦的又不是她,要退亲对他来说应是好事吧,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果真还是如前世一般暴烈。
想着想着放下手中的画本子,刚好的心绪又烦乱起来。“绿萍,想,出去,走走。”
绿萍看着病弱的大娘子要起身,连忙过来止住了她的动作,手上麻利的为其压好被子:“我的小祖宗,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嘛?这深冬又加上伤寒,不好生养着到开春都不会好。”
叶云珠苦着脸,甚至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自己的肉也不少啊,身子怎么就虚弱得如此不堪一击?看来还是得锻炼,不能做个早死鬼,她还要寻一门和和美美的亲事,和温柔的夫君白头到老呢。
回到驿站的江渚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直在院子里舞剑,虽然他随身带的武器经常是那把匕首,但是他精通所有武器。
看着越来越龙飞凤舞的主子,西陵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心惊胆战。
东楚慵懒地坐在一旁摇扇子,漫步心经问西陵道:“你们上哪去了?”
“先是去了监牢,后面主子自己去了叶府。”西陵老实回道。
“奇事,奇事。”
西陵有些好奇:“哪里奇怪?”
“你不觉得我们主子对叶娘子格外不同吗?即使这么生气了也只会回来自己舞剑发气,以往的他可有这么仁慈?”东楚笑着道。
西陵抓了抓脑袋:“这么说也对,别说惹怒了,之前有一次宴会上一个女娘子企图靠近主子,被瞬间削掉了一根手指头,主子厌恶女娘子的传说就是那次传出去的,之后主子虽然身处高位,却没一个女娘子胆敢靠近。”
“我到要看看这位女娘子在主子心中到底到达了何位置?”东楚用折扇轻轻敲打着自己高挺的鼻梁。
西陵在旁边抖了抖,每次东楚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他好心提醒道:“东楚,你可别玩火,小心烧了你自己。”
东楚眨了眨狐狸似得眼睛:“放心,烧不到你。”
翌日,叶云珠就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书信:酉时,庙会。落款竟是江渚!
她有些不明白江渚的用意,只是犹豫了片刻,立即吩咐道:“绿萍,更衣。”她要明确拒绝江渚,从此日子云淡风轻,没有烦恼。
绿萍抬起一张圆乎乎的小脸:“大娘子,冬日里日子短,又天寒露重,您伤寒刚有起色,这是要出门吗?”
叶云珠从躺了许久的床榻上爬了起来:“无碍。”拒绝亲事之后她就自由了,她这会有精神得很,所谓无事一身轻。
绿萍见是劝不动娘子,遂拿出一件上等锦缎披风,其色如深冬的红梅,披风的边缘处镶着一圈细密柔软的白狐毛,毛质顺滑蓬松,仿佛冬日的新雪。
叶云珠被披风包裹之后,小巧的脸庞显得更加娇小灵动。
绿萍又给她插上了似雪的茉莉玉簪,艳丽中带着典雅,望着铜镜中的娘子,不禁赞叹道:“我们家大娘子真是越来越可人了,一定会把江郎君迷得死死的。”
叶云珠莹白的脸颊顿时红了,像染上了上好的胭脂:“休得胡说,我是去与江渚退亲的,说什么胡话。”
绿萍撅着嘴,有些不理解道:“大娘子,我真不明白,以前吧,江郎君还在我们府里做护卫的时候,你要嫁给他,现在是大官了,您反而要与他退亲,到底为什么?”
叶云珠捧着发红的小脸,故作高深道:“傻丫头,不知道是好事。”其实她也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如何,但是她只知道远离风险总是好的。
等她和绿萍坐着马车到达庙会的时候,热闹的庙会瞬间吸引了她,道路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摊位,五彩的灯笼高挂,将夜晚照得亮如白昼,卖糖人的、喷火的杂耍艺人比比皆是。
两人下车就注意到了古老的榕树下两位容貌俊朗、身姿卓越的郎君,黑色华服的男子神色冷淡中带着些许不耐,白色衣裳的男子拿着折扇,两人周围吸引了一大批女娘子驻足。
叶云珠挤入人群之中,犹豫人数太多,一时半会还挤不进去,只听见人群中许多花痴女娘的大胆发言:这么俊俏的郎君,叫我倒贴也愿意。
一时间跟风的人及时回应,都连连称是。
云珠的脸都有些被挤变了形,心头有些不悦,好似自家的好东西被人觊觎了。她在人群中道:“请让让。”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就牵过叶云珠的手,将她从人群中带了出来,周围女娘一阵羡慕之声。
叶云珠看着幽幽看着她的江渚,白皙的两颊又开始微微泛红,她低垂着头,用力抽出自己被握的手,嗔怪道:“好多人。”叶云珠被自己的语气吓了一跳,明明是抱怨,怎么说出来像在撒娇。
江渚轻声嗯了一声,沉默地看着她。
东楚和绿萍站在一旁,都感到了尴尬的氛围,东楚率先打破沉默:“要不,你们边走边说?”
绿萍也望着自己娘子道:“大娘子,你不是一直想要逛逛庙会嘛?”
叶云珠点了点头,于是先走了出去。他们走过来一个又一个的摊位,叶云珠东张西望起来,特别是遇到捏泥人的,显得特别有兴趣。
江渚递过去一大块银子:“捏两个泥人。”
捏泥人的商贩见自己来了大生意,立马就笑呵呵地接了下来,不一会两人的泥人就惟妙惟肖地捏了出来。
叶云珠拿过小泥人,眼睛亮了亮:“捏得真好,简直一模一样。”特别是江渚的小泥人,和本尊一模一样,都冷着一张脸。
她将江渚的小泥人递了过去,虽说是要退亲,但是这大金腿不能得罪:“给你。”
江渚也接了下来,转身对东楚道:“不错,赏。”东楚解下自己的钱袋子,一大把碎银子就递了过去,惹得小摊贩不住道谢。
叶云珠震惊地看着他,这人怎么比自己还土豪?有钱也不能如此任性吧。
逛了许久,绿萍的手里已经抱了一大堆稀奇玩意,叶云珠也感到有些累了。
“那个有个混沌摊,坐坐吧。”江渚适时道。
叶云珠风寒刚好,就逛了半晚上,双腿酸软、浑身发虚,也正好饿了,闻着香喷喷的混沌,连声说好。
角落的混沌摊是一个老妇人张罗的,小摊上只有两张桌子,此刻人群已经渐渐散去,顾客三两个。
叶云珠和江渚在一个小桌边坐了下来,等待上混沌。老妇人手脚缓慢,东楚绿萍借顾去催促也离开了桌子。
叶云珠不知道如何面对江渚,一直笑眯眯地望着他。
江渚以为她约他出来是改变主意了,遂问道:“你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