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望着那颗佛珠:“定是有些关联的。”
还没等江渚去天月庵探查,第二日名叫法静的女尼就登门讲佛来了。
法静只身前来,只见他清秀绝俗、身材高挑,穿着素色的僧衣,一举一动都流露出深深的禅意,让人心生敬畏。
苏姨娘连忙将人请进小佛堂,叫人沏茶后,就房门紧闭。
江渚和云珠两人对望一眼,寻着一角落在外偷听起来。
屋内法静端起一杯清茶慢悠悠地在面前吹着,并不急着讲佛。苏姨娘也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神色焦虑,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还来干什么?在这风口浪尖上。”
法静放下手中的茶杯,慢走几步,到了屋内所供的一个小佛像前,轻轻出声:“不知叶老爷可知这小佛堂是什么所在,是黄金洞还是……偷奸所?”
苏姨娘表情恨恨的,却并没有反驳。
云珠在屋外听到这里尤其吃惊,平日里苏姨娘虽只有三十余岁、风韵犹存,却处处端庄大方,不相信她会做下这等下作之事。
苏姨娘收起恨意,整个人卸下气来:“你想怎么样?”
法静接着道:“叶夫人是聪明人,这次我不要信息,我要你做一件事。”
看着法静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神色惊恐道:“你这是干什么?”
“将此药下进叶老爷的茶饭中。”法静直直地盯着她。
“你疯了?他是我们家的当家人,他死了于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法静一步一步紧逼过来:“我来给你说说如你不这样做的后果如何?当叶老爷知道你私通下人,并偷偷拿府内的金银接济你的那些穷亲戚,你说叶老爷是怎么弄死你好?”
苏姨娘捂着嘴惊呼一声,整个人瘫软到了地上,哭求道:“求求你,不要告诉老爷。”
“世人都没想到叶夫人如此端庄仪态,却做出如此让人不齿之事。不过这些年来你做的再好,他把你放在心上吗?他会不会怀疑您的女儿是不是他亲身的?但凡他抓住你如此错处,您要不要赌一赌他会放过你嘛?”法静绝美的姿色如一条恶毒的蛇,慢慢地缠上了苏姨娘的内心。
苏姨娘绝望地眼中含泪,自言自语道:“他不会,即使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们两母女也绝不会再有容身之处。我怎么样都可以,但是我的灵儿是无辜的,她这样才情出众,不应该有如此污点。”她战战巍巍的接过小纸包。
法静妩媚一笑:“这就对了,等叶老爷一走,叶府不是尽在你的掌控中了吗?这两日你必须把这事办妥了,要不然你知道的……”
苏姨娘浑身抖了抖,别看此人看着超凡脱俗的样子,实际上最是凶残,自从被他抓住了把柄,每月都要寻一个女子进入庵中,至于那些女子的结果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兰花的样子简直让人心生梦魇。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法静又恢复到了平日里不染尘埃的模样,拿着手腕处的佛珠行了一礼:“那施主,今日的佛理就讲到这里了,望施主好自为之。”
眼看着人就要出门了,江渚捂住云珠的嘴就躲进了一旁的杂物房。
江渚看着被捂住的人,只剩下一双流泪的眼睛在外面,好不可怜。当世上的险恶暴露在一个未经世事人的面前,是残酷的,但是这是一个人成长必须要承受的痛苦。叶云珠之前是一个在闺房内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娘,但是他明白了知道事实的真相也许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即使是这样,看着无声啜泣的女娘,江渚还是心生了些不忍,捂住嘴的手顺手就抹掉了脸上的泪珠:“不要哭,世上总有些丑恶,你避着些就是。”
云珠被带着凉意的手指抚过脸颊,有些错愕。她也不知是在哭什么?也许气的是自己上一世的愚钝,伤心的是亲人对自己的算计。
她的世界有些崩塌,她眼中的亲人不是亲人,带着伪善的面具,眼前这个一直自己忌讳的恶人,不知是不是也带着一张假面?她不知道答案。
擦干眼泪,尽管眼睛还是红红的,像一只落寞的兔子,却咧起嘴角安慰道:“没事,该来的总会来,总不能一直都躲在人身后。”
江渚见她情绪稳定了些:“那云珠姑娘准备如何?”
女娘眼睛亮亮地望着江渚:“我对别人不放心,这两日苏姨娘那请你盯紧,寸步不离的保护爹爹。关于这个法静我会先找一个朋友跟着,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看他有何可疑之处,再做打算。”
江渚见云珠眼神带着些坚定,比之前娇软的模样更加耀眼,心下有几分放心。“云珠姑娘下定决心了?”
“既然会伤害到爹爹了,那就已不再是我的亲人了。”
……
第二日,叶云清找来了楼岳阳,他之前一直不愿接受她的好意,一直居住在破庙里。
“岳阳,姐姐想你帮我跟着一个人,远远地跟着就行,不要打草惊蛇。”
楼岳阳依旧摸摸鼻子:“姐姐,愿意为你效劳,现在你也算我半个雇主了。”
云珠摸摸淘气的小脑袋:“别闹,此事可能会有些危险,天月庵的法静可能是个坏人,不过现下我们还没有证据。你小心些,有任何危险都不要逞强。”
楼岳阳也正经起来,若有所思:“进来流民当中也消失了不少人,有人听说这些人都说过要去求神拜佛,恐怕与你说的这个人有些关联。”
云珠更加惊恐:“那你小心些,远远地看着,千万不要靠近,有事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放心。”随即摆摆手就溜进了后面的巷子。
云珠想到这几日忙着查探各种事故,一直没有时间去看望叶清灵,虽说听大夫说已经大好,还是特地买了些上好的生肌的粉膏去看望她。
坐到叶清灵的闺房里,没有了往日的轻松,要她亲口说出她的亲身母亲所做的事情和要做的事情,她实在是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看着脸上还裹着纱布的妹妹,摸了摸她的头:“灵儿,你伤口还疼吗?”
叶清灵之前其实是有些愧疚的,不该听从母亲的身份做下这些事情,但是如今自己自食其果,还严重到伤了脸,虽说大夫说仔细养着可以痊愈,但是到底面容是女娘最重要的东西,说不恨也是不能的。
她勉强一笑:“姐姐不必担心,大夫说已经开始结痂了,很快就会痊愈的。”
云珠望着乖巧地妹妹,有些不忍:“那就好,灵儿,如果姐姐做了可能伤害你的事情,你可会怪我。”
叶清灵楞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如此钟灵毓秀:“姐姐最疼我了,怎么会做那等事情。”
云珠转过身子擦了擦眼中的泪花,心里一直给妹妹道歉,也许不久之后苏姨娘就会入狱,灵儿也会失了母亲,而失去亲身母亲的滋味她最清楚不过。
转过头来眼睛已经红红的,还软糯地安慰起人来:“那灵儿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不用担心别的。”
到了晚间,云珠就开始张罗晚宴,据说是庆祝叶家人死里逃生。她亲自下厨做了爹爹最爱吃的红烧鱼,炖了苏姨娘常喝的燕窝。
一家人坐到了后院,后院树上被装饰了小灯,不过灯罩里面放的不是烛火,而是夜明珠。整个后院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如梦如幻,氛围温馨。
云珠张罗完一桌子菜,还特地换了一身粉色衣裙,特别的衣裳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叶靖松无限感慨:“珠丫头长大了,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臭小子。”说完还瞥了一眼远处门边的江渚一眼。
云珠一把抱住爹爹的衣袖,撒娇道:“爹爹,我还小,我要永远在您膝下尽孝。”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你爹爹连你的嫁妆都准备好了呢。”苏姨娘在一旁打趣。
一家人其乐融融准备坐下用饭。
叶老爷和苏姨娘两人看着自己面前的两团焦黑的东西:“这是?”
云珠娇羞地笑了笑:“这是云珠第一次下厨,特地做了爹爹最爱吃的鱼和姨娘平日里喝的燕窝。您们快尝尝。”
叶老爷尴尬地拿起筷子,准备夹起一片鱼肉,没想到使劲用筷子戳也没有戳出白色的鱼肉来,从里到外都焦透了。“珠丫头,你确定这是鱼?不是石头?”
苏姨娘也舀起面前的燕窝,黄黑色浓稠的汤汁让她不敢下口。
云珠有些脸红,自己的手真是不够巧,想亲手做几个菜确是做成了不堪下咽的地步。“爹爹,您别取笑我了,为了做这顿饭,我还受伤了呢。”说着抬起自己受伤的右手。
叶靖松一看,果然右手食指被烫出了一个亮泡。立马心疼道:“以后这些事交给下人就好了。”
叶清灵也在一旁帮忙,善解人意地说道:“是啊,这是姐姐第一次下厨,您们可要多多赏脸才行。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说着大家都谈笑风生,一时间温馨的小院被笑声装满,头上的紫藤花散发着馨香萦绕在每个人鼻尖。
云珠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看着每一个人,像要把这一幕永远记在脑海里。然后对自己说:叶云珠,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一切都将会打破,你清醒些,绝不能重演上一世的悲剧。
从晚宴之后几日,叶云珠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但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只要自家爹爹在家,她就必定跟着,始终没有见着苏姨娘动手。
时间已经过了两日,眼看法静给的期限就要到了,云珠依然跟在叶靖松身边。这几日的反常让神经粗糙的叶靖松都有所察觉:“珠丫头,你最近很闲吗?怎么老是跟着我?”
云珠依旧给他捶着背:“我是闲得很啊,这不是要抓紧空闲时间讨好爹爹,让爹爹多为女儿准备些嫁妆吗?”
苏姨娘神色如常端着一碗莲藕汤就进来了:“就你会讨你爹爹欢心。来,老爷,您最近常在外走动,喝碗莲藕汤去去火。”
云珠盯着那碗汤,该来的还是来了。在来的路上江渚早就提醒了她,亲眼看见这汤被苏姨娘动了手脚,如今那包药的纸张都还在怀里。
她接过那碗汤,用勺子在碗里不停地搅动,突然说道:“姨娘最近也挺辛苦的,不若这碗汤先孝敬姨娘吧。”说着就把汤碗送到了苏姨娘跟前。
苏姨娘心里吓了一下,这两日叶云珠一直跟在身边,她都下不了手。要不是看叶云珠如平日里那笑得有些傻气的脸,还以为她知道了这碗汤有问题。
她连忙推拒道:“还是老爷比较辛苦,厨房还有呢,我待会再喝。”
云珠心下更加确定这碗汤决不能喝,又皱着眉头道:“姨娘难道不知道爹爹脾胃虚,受不得莲藕汤。还是姨娘多喝点,下火。”其实是她上一世想吃莲藕都被江大奸臣掀翻在地,她还记恨了好久,后来医官诊治才道出原因,是因为脾胃虚不适合吃莲藕。
苏姨娘有些窝火起来,她怎生不知道老爷有这毛病?只好接过汤碗,抹起了泪:“都是我不好,连老爷有这毛病都不知道。”她知道只要她一哭,叶靖松就会妥协。
果然,叶老爷伸出手来:“没事,怎么都喝不得了,夫人亲手做的,喝不得也喝得。”
“不行。不能喝。”叶云珠一着急就打翻了碗,溅起一地的汤水。
“珠珠。”苏姨娘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又被这丫头搅乱。
云珠索性也不装了,机会已经给过了,心下失望透顶,对着门外喊道:“江渚,将人带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