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家的东西。”声音依旧冷淡无甚波动。
“我也不想来呀……”叶云珠脑子里在疯狂呐喊。
脸上却挤出一点笑意道:“江渚,我看你受伤了,还是擦点药比较好。还有,我给你带了吃的,你一定饿了吧?”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饼子递过去。
因为有些烫,两只手还不停地在饼上弹跳,希冀地盯着面前的人。
江渚看向那双白嫩嫩的手,手指上缠绕着很多白色的布条,指腹因为温度而有些发红,粉红粉红地,煞是好看。
不由想到,那藏饼的地方会不会也红了一大块,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朵。
“你手怎么了?”江渚还是心神微动地问了一句。
叶云珠望着江渚手中的饼子,不好意思地将手藏到了身后,想起自己那做的四不像,摇摇头:“没什么。”
江渚也没继续追问,在一双期盼的眼睛下撕开油纸的一角,意思地咬了一小口。
面前的小女娘终于娇笑起来,小声道:“好吃吧?这可是我晚上的口粮。”说着又想起什么摸摸自己的肚子,似乎也饿极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饼子噎到了,江渚觉得胸口有点堵,被什么东西塞得有些满,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不由把吃食推过去,瓮声瓮气道:“还你。”
叶云珠有些着急,不吃他们家的罪孽不是又多了一项:“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怎能还我。”
“我不喜欠人情。”江渚严肃道。
叶云珠第一次和江渚说这么多话,好似这个人也没那么的可怕,又看见这人为了一块饼子如此郑重其事,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
再一次靠近江渚的脸,一脸天真疑问道:“我之前救了你,算是你欠我人情么?”
江渚有些错愕,云珠姑娘从没在他面前提过此事,像是忘了一般。
沉默一阵之后,在叶云珠以为对方不会回话的时候,对面传来清晰的承诺:“当我欠你一次。我可以承诺予你一件事,只要我能办到。”
这下轮到云珠错愕了,自己本是开个玩笑,对面却认真了,但是这算不算携恩图报?不太好?但是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存在了一刹那。但是大奸臣的承诺不用白不用吧:“那好,我要你承诺我一件事。
“你说。”
“就是你不准伤害我的家人。”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自己心里直发虚,他不会生气吧?
一时间江渚胸口的东西一哄而散,面色黑冷下来。果然,在所有人眼中,自己是只会杀戮的疯犬。冷冷道:“只要他们不招惹我。”
叶云珠心里又开始打起了鼓,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不够委婉,听到对面冷掉冰渣的回答,浑身又是一抖,闭嘴不敢再开口。
江渚看见云珠反应,更是无端地冒出一团火来。转过脸去:“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走吧。”
云珠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要辩解说不是这样,也不对,她的确最终是这个目的。要说是,她又觉得这样说太让人伤心了。她从小就嘴有些笨,不由得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江渚心情不佳,见人还没走,阴恻恻地回过头来:“滚。”
云珠身子一抖,脚像有了自己的意识,立马往门外跑去。一眨眼跑到自己寝居,一脸扎进自己软软的被窝,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微皱着娥眉,怎么办?她好似把事情变得更糟了?她拿出怀里的谢礼,自己本来是要道谢的,怎么反而索取了起来呢?
稳定心神,又朝着关押江渚的小柴房走去,今日趁着爹爹还没回来,她要偷偷放走江渚,这样一来江渚不用入狱,还可以离开叶府,简直是两全其美。
再次来到柴房,屋子外连看守都没有,推开房门看着江渚正闭着眼睛小憩。
“江渚”她小声喊道。
江渚睁开眼睛,刚刚的一股气还没消散:“你又来干什么?”
“我来救你走,你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没命的。”
江渚斜扫一眼小声说话的女娘:“你真是变着花样地赶我走啊。”
叶云珠焦急起来:“不是的,不是的。你伤得这么重,再不走苏姨娘会打死你的。我敢保证,此事将来查清之后,你想回来就可以回来。”
江渚并不相信小女娘的话,不过看在对方快哭的样子,不禁妥协了:“走吧。”
云珠看着站不起来的江渚,走过去自愿当起了拐杖。
江渚整个人大半力气都压在小小的身体上,一低头鼻尖就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奶香味。刚刚烦躁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两人搀扶着出了后门,一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主,江渚也警觉着有些怪异。
没等他细想,叶云珠拿出一个小包裹递过来:“江渚,你去找个地方好生养伤,等事情清楚之后再回来吧。”
江渚垂头细细观察着叶云珠:“你就这么相信此事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虽是不太好相与,但是我相信你不会滥杀无辜。”叶云珠的双眼的黑暗中透着耀阳的光芒,似乎要看进江渚的内心里。
江渚突然勾勾嘴角:“你倒是相信我。我自己都不太信任自己。”
叶云珠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从衣袖里掏半天掏出一竹编物件:“这是送与你的谢礼,谢谢你救了我和爹爹。”
江渚拿在手中仔细翻看:“这是编的什么?”
叶云珠突然有些气急败坏:“是老虎啊。”
江渚愣了半刻,突然就笑了,两边嘴角勾起,眼中带着些许笑意:“不好意思,真没看出来。”
叶云珠都忘了生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渚,在她的印象中,这是第一次见着江渚的笑意,原来他也不是只有一张冷脸,原来他也会笑,还笑得如此好看。
两人都有些旁若无人。突变就发生在一瞬之间,一群黑衣人忽然围上来,捂住两人的口鼻,消失在黑暗中,连叶府后院的狗都没有惊动。
夜晚南松出现在主院,敲了几声门窗,三重一轻,是他和叶夫人特有的暗号:“叶夫人,昨夜大娘子救走了那个护卫,不料两人在后门分别的时候被人绑走了。”
苏姨娘打着哈欠突然就清醒了大半:“可知是什么人?”
“不知,只知那些人全副武装,轻功了得,不似一般人物。”南松恭恭敬敬回道。
苏姨娘忍不住脸上的笑意:“真是天助我也,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到位,等天亮了你就去府衙报案,就说那个护卫和珠珠私奔了。”
“是。”南松报告后就退了下去。
当叶云珠醒来的时候,发现身处一个废旧的山洞,里面山壁斑驳,远处有几口大大的铁锅,似乎好久没用过,都锈迹斑斑,近处有一方小池,池水呈褐色,上面冒着白色的泡沫。
透过白色的雾气才发现江渚被人绑在了池子里,被缚了手脚,岸边一带着黑色面具的黑衣人正拿着剑指着他的脖子。
黑衣人神色癫狂地问道:“梅香在哪?”
江渚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黑衣人再一次拿剑逼近他,锋利的剑尖在脖子处滑出了一丝血迹:“梅香在何处?”
江渚:“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梅香。”池中的盐水浸入身上的伤口,巨大的疼痛感让江渚直冒冷汗。但他出了额边滑落的冷汗,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黑衣人红着眼睛终于怒了,转身在小池的另外一角打开了一个龙头,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水流从龙头处流了出来,将小池的水慢慢加满。“你说是不说?不说实话很快你就会感受到被水窒息的感觉。”
“我根本不识你说的什么梅香。”江渚皱着眉头说了几个字。他根本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确实也不识这个女娘。
渐渐地池中的水越来越满,已经没到了江渚下巴。
叶云珠看着越来越呼吸困难的江渚:“你是何人?你放开他,他不会说谎。”
黑衣人转头看见已经苏醒的叶云珠,拿着剑走了过去。剑尖直逼云珠娇嫩的小脸,转头对江渚道:“你不说出来的话,这位你准备私奔的小女娘可要毁容了。”
本来神色冷淡的江渚看见这一画面顿时就怒了,开始不停地挣扎,想要挣断手脚的绳子,无奈身受重伤又被盐水泡着,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他红着眼睛瞪着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你要是敢碰她,你就死定了。我说了不识什么梅香。”
黑衣人摸出龙形玉佩:“那你怎么有这块玉佩?”
江渚记得他的玉佩应是抵给了酒楼,当时那酒楼老板给人的感觉就极其不舒服。
叶云珠也知道这是江渚身上的东西,疑惑道:“这块玉佩怎么了?”
“这块玉佩是梅香的贴身之物,十年前春日宴后她就消失不见了。如果歹徒不是你,那这玉佩怎会在你身上?”黑衣人恨恨地说。
此句话一说两人都很震惊,江渚不敢肯定那位歹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因为他失了记忆,但是这枚玉佩让他感觉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云珠也惊了片刻,立刻反驳道:“不,江渚不会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况且十年前他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少年郎,怎么会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
黑衣人垂下手臂,一股子疯狂的模样:“怎么会这样,梅香当年已经快到出宫的年纪,我们说好了等她出宫我们就成婚的,如今却了无音讯。”
云珠看着江渚整个人渐渐没入盐水中,有些焦急:“是的,你绝对绑错人了,江渚是好人。绝不会作出这等事来,你快放了他吧。”
黑衣人急速鼓动着胸膛,脑子里乱哄哄的,他知道是孩子绑走梅香的可能性不大,这些年来春日宴绑人的恶魔一直没有停止,但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这样断了,又急又气。胡乱地挥舞起手中的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告诉我梅香在何处,梅香,梅香……”
云珠躲避着黑衣人手中的剑,一不小心,手臂上就滑了一道浅浅的口子。边吼着边发疯似得跑了出去。
叶云珠没有理会从没有过得疼痛感,克服对水的恐惧,一下子趟进了盐水池。
江渚手脚上缚着绳子,绳子末尾还坠着石头。此刻已经沉入了池底,整个人彻底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