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珠睁起一只眼睛,入目的是江渚刀削般的下颚,几根青色的血管布满整个颈项。
“江渚?”如小羊羔般软绵的声音在胸前响起。
“笨……”江渚如气音般吐出一个字。不知是气恼叶云珠总是让自己身处险境还是气自己多管闲事。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吐露情绪,将自己暴露于人前的不适感让江渚苍白的面皮微红,颈部甚至凸起了一颗颗小疙瘩。
不消片刻,两人的身影已经稳稳地落到了岸边的土地上。
叶云珠在庆幸中,又有些不明白江渚到底在气什么,她都倒霉的又快掉进水里都没气,难道是还在气那日赶他走。
来不及多想,她被救起的同时,一旁还有另外一人也落了水。
“是二娘子,快来人啊,二娘子落水了……”
叶云珠听后很着急,眼睛都急红了:“江渚,你救救灵儿啊。”
江渚抿着一张嘴,没有答应,眼神中还带着丝丝不耐。
叶云珠见江渚好似不会答应的样子,心头疑虑,不是说江渚一直纠缠灵儿嘛?难道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好在她还有些头脑的,没有当着江渚的面将缘由直接说出来,不然将渚对她不得恼羞成怒?
挣扎地下地来,不顾江渚不善的眼神,赶紧跑到岸边,见船上众人已齐心将灵儿救上船去,还拍了拍胸膛安心了。
转头看看不理她的江渚,她艰难地发现他们上不去船了,又又只剩下他两单独相处了。
不等她开口,江渚将一张细软的白色帕子就扔了过来:“戴上。”他不悦得看了周遭的人群,有些自诩风流的郎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叶云珠看着这雪白的帕子,皱了皱眉头,她可以不要么?她记得这帕子好像被江渚拿来擦血迹的,她有些嫌弃。
“戴上!”江渚幽黑的眼神直直的望着她,大有要么戴帕子要么要命的架势。
叶云珠颤抖着张开帕子,围到耳后,因为手抖却怎么也系不上。
江渚皱着眉头看着小女娘,眼中明显的嫌弃,自己的帕子都是洗干净的。
看着她手抖成了筛子,怎么都系不上,直接上前三两下系上了。
因为被江渚整个人圈住,叶云珠愣在了原地,整张脸都差点埋进了胸前,江渚的体温不高,火辣的面皮竟然因为靠近这冰冷的胸膛而降了一些温度。
清冷的梅香再次被吸入口鼻中,让叶云珠昏浊的脑袋更加昏浊,这香味似乎在哪里闻过?
系好面巾之后,江渚面色好了很多,恢复成正常的护卫样子,候在一旁等待差遣。
无声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一声突如其来的咕咕声突然响了起来。
叶云珠小脸微红,这要死的肚子,总是在不该饿的时候饿,本娘子不要面子的吗?
江渚面无表情:“云珠姑娘可是饿了,您身后就是南凤居,这里有名的酒楼。”说着作出引路的手势。
叶云珠也不想客气,虽然口袋里这次依旧没有钱,但是想到上次买衣裳那次,也不再客气了,上前走进了南凤居。
南凤居果然是青城最大的酒楼,各个地方都开有分店,装饰古色古香,宏伟大气,听说是都城凤城的富商来开的。
走进二层包厢,就有文质彬彬的店小二来点菜。
拿着菜谱指道:“两位客官,可以看看我们南凤居的菜色,从北到南,什么稀罕的佳肴都囊括其中。”小二说话不同其他酒楼大声粗犷,反而如书生一般朗朗上口。
叶云珠本累得站不住脚,已坐在矮凳上歇息,看着江渚准备点菜,急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嘭”的一声,矮凳都被掀翻在了地上。她记得和江渚最后的一餐饭。
满桌都是红红白白的,虽说奢贵异常,但是也残忍恶心,她非但没有食下一粒米,之后还吐了几日,本来病弱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决不能让他点菜!!!
叶云珠几步走到店小二跟前,声色响亮地报出几个平日里吃的菜色,才放下心来。
店小二被小女娘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位娘子真是行家呀。两位稍后,饭菜马上就来。”
江渚也看了一眼叶云珠,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房间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叶云珠脑袋里嗡嗡作响,她最怕独自面对他。
她无聊地玩耍起自己的手指,几根如白葱般嫩白的手指无聊得绕圈,手背上不同于常人的瘦骨嶙峋,反而有一个个肉肉的小窝,如婴儿手指一般软白。
江渚也看着几根翻飞的手指出神,之前云珠姑娘总是活泼爱笑,像无忧无虑的小孩童。从那日他在莲花池罚跪开始,她就变得有些许不同,特别是对他,好似又敬又怕,想远离又时刻在靠近?
江渚抿抿嘴:“云珠姑娘为何要赶我走?”他终于还是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实在是太过于奇怪这个小女娘的心思,不能按常理推断,不明白为何明明矛盾的行为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自从失忆以来,他对任何事都不甚在意,唯一这一点让他感到有些兴致。
执着于玩自己手指的叶云珠被吓了一跳,她急得冷汗直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直接说因为怕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会害死他们全家吧?
云珠站起身来,微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结巴道:“我……我要如厕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房间。
江渚的眼神冷冽而深邃,宛如万年不化的冰川,在听到如此荒谬的回答之后也破裂了一丝缝隙。
更没想到的是叶云珠又一次逃了……
江渚挺拔的身姿在酒楼的大门口有些凌乱,真是低估了叶云珠的幼稚,这小孩子气的花招真是不腻?
在江渚准备走出大门的时候,被店小二及时抓住了衣袖。
店小二死死地抓住衣袖,脸上带着十分的笑容:“这位客官,请问上哪去呢,你们的菜已经上齐了呢。”
江渚正盯着叶云珠远去的身影,神情有些不悦,听见店小二说话,转头眼神幽深的望过来。
没想到此店的店小二也不是一般的小二,面对如此黑面,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手上也半点没有松开。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渚一掌挥掉衣袖上的手,从怀里摸出玉佩:“这个,先抵账。”
店小二还没开口。不远处的精瘦酒楼老板跑过来一把拿过玉佩,龙纹形状的玉佩拿在手里摸了又摸,眼神似是有些激动,还有些愤恨。
江渚不悦,一把抓过老板胸前的衣裳:“收好,我后面来取。”这应该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老板抬起头,一双锐利的鹰眼看过来,看得很深,似乎要将人的样貌记在心间。随即露出一个商业标准微笑:“随时恭候大驾。”
江渚对这位老板的眼神很是不舒服,没有多想就回了府。
叶云珠前脚刚被绿萍接回府中,后脚江渚就入了府。经过叶云珠身边时,忍不住暴露了本性:“别再想着赶我走。”
回到府中,才知道府中乱作一团。叶清灵落了水,脸上被礁石擦伤了,苏姨娘正哭天抢地地在诉苦。
“老爷,这次你可不能再姑息那个护卫了。灵儿的脸要是好不了,我要他的命。”
叶云珠一回来听得云里雾里,关江渚什么事?
苏姨娘见叶老爷没有搭话,转头向着叶云珠道:“珠珠,你说话呀,灵儿是你亲妹妹,你可不能包庇你这护卫。”
叶云珠眨巴着大眼睛:“江渚怎么了?”他们也是刚刚回来呀。
苏姨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珠珠,你是不知道,我们将灵儿就上来之后才知道,正是江渚将她打入湖内的。”
云珠眼睛睁得更大了,急忙反驳道:“可是江渚那时候在救我,怎么会有时候推灵儿下水?”
叶老爷这时候摸摸胡须:“珠丫头说的也不无道理。”
苏姨娘见两父母一唱一和就要为江渚推脱,又拿出手帕,掉起了眼泪:“老爷这么说是不相信灵儿的话,您知道,灵儿从小知书达理,连什么是谎言都不识得,怎会无故指责别人,定是江渚做下了此等恶事,才会无奈说出来。再说她这也是为珠珠着想,护卫怎么说也算是贴身的人,要是人品不行,以后少不了珠珠要在这恶奴身上吃亏。”
江渚一直站在门口,听着苏姨娘恶奴恶奴的叫着,也没什么反应,好似叫着的是别的人。
叶云珠可就着急了,听见一声恶奴心里就咯噔一下,小胸脯吓得差点忘了跳动。她连忙向着自己爹爹解释道:“不会,不会,江渚不是这样的人。绝不是,我保证!”再恶奴恶奴的叫,叶家的命都要叫没了。
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此维护,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作为公正的知县老爷,判断事情还是要讲证据的:“你们各执一词,苏苏,你有何证据吗?”
苏姨娘有些恼怒:“灵儿就是现成的证人,还要何证据?现在人还在榻上躺着呢。”
叶老爷转头望着叶云珠:“珠珠呢?”
云珠忘了置身事外的江渚一眼:“爹爹,江渚这个人虽是面冷,但还是很怀感恩之心的。自从被救入府中之后,不管安排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勤勤恳恳,做我护卫之后更是多次得他的相助,他也没有理由要害灵儿妹妹。”
叶云珠这次越说越入心,往日里只是怕被报复为江渚开脱,这些日子以来,江渚起码算的上一个好护卫。
江渚对她真的很好,为她做了不少事,为她烤了肉,买了衣裳,捉了流萤,还三番两次救了她。
叶云珠越说越觉得有些内疚,明明江渚已经对她很好了,她还是要想尽办法赶他走。
叶靖松最是舍不得女儿难过,挥手道:“我也觉得珠珠说得甚有道理,”
一句话让苏姨娘眼泪一滞,沾泪的手帕在衣袖里被搅了稀烂,总是这样,只要是叶云珠的话,无论她们受了多大委屈,老爷大多也会不了了之。
她暗地里看了一眼江渚,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叶云珠暂时还动不了,这个下等奴仆是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