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府比苏言想象中更加奢华。
高墙围起层层错落有致的院落,西北处是偌大的花园,池塘边垂柳摇曳,青石板铺成的小路通向四面八方,院落中的楼房雕梁画栋,楼顶的琉璃瓦庄严肃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时晏归军功累累,时府多次翻新修葺,除赵明德外,京城没有其他家族可以比肩。
大宅规矩多,苏言没学过多少礼仪,她低着头跟在粱易身后向前走,偶尔用余光打量四周。
现下她心中只有一个疑问,时家与爹娘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
时沛不在府中,粱易寻了个由头,去见时沛的小儿子时晏礼。
时晏礼才学一般,在朝中并无官职,为此一直郁郁寡欢。
粱易与时晏归关系亲密,自然也认得时晏礼。
时晏礼听到下人的禀报后赶来迎接,行礼过后,时晏礼问道:“殿下过来,可是为了三哥?”
小辈中,时晏归排行老三。
粱易心虚地瞄向苏言。
他来时府做什么?这得问苏言。
然而苏言也说不清楚。
她只是想找个机会来看一看,她也不知该看些什么,只是认为离时府越近,就更能接近害了她爹娘的人。
苏言决定不接话茬,把锅全甩给粱易。
粱易:“……”
最近总觉得苏言很黑心,是错觉吧?
他看中的朋友,怎会是黑心人?!
粱易干笑道:“晏归哥打了胜仗,我迫不及待要来告诉你……”
此事已传遍京城,时府上下都知晓。
时晏礼虽然觉得粱易的说辞奇怪,但在皇子面前,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顺着粱易的话附和。
苏言偷偷打量时晏礼。
他的模样与时晏归有两三分相似,多了几分文弱书生气,目光没有攻击性。
看到时晏礼,苏言莫名想到云行。
云行重新回到出云楼,要再次面对赵明德,不知他能否应付。
赵明德心狠手辣,云行稍不注意就会丢掉性命,这次他并未完全按照计划行事……
苏言垂眸不语。
粱易硬着头皮和时晏礼交谈了几句,再次看向苏言。
偏偏这丫头低下了宝贵的头颅。
粱易:“!!”
谁能教教他该怎么敷衍时晏礼?!
粱易努力回忆长姐是如何聊天的。
他曾跟随长姐参加过几次女眷的裙幄宴,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话最多,她们时常聊的是……
粱易热情道:“晏礼何时娶妻?”
这回轮到时晏礼沉默了。
时晏礼今年已满二十岁,还未娶妻。
他崇尚刻骨铭心的爱情,不想顺从爹娘,与门当户对的人家联姻,为此惹出不少事来。
粱易说:“其实我认识不少人家的姑娘,你喜欢哪个,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说一说,保证婚事能成!”
粱易说完,觉得不太对劲。
好像学成媒婆的话了?
时晏礼:“……”
粱易面不改色地胡诌,“若是你爹娘不同意你娶心爱的女子,也要告诉我,执手相伴一生的人,一定要选真心喜欢的。”
时晏礼:“……”
他勉为其难地夸赞道:“殿下今日……很热心。”
“客气,”粱易说,“以后我每日都会这般热心。”
时晏礼:“……”
他快扛不住了,只能在心里盼着能有人把这祖宗带走。
时府的仆从将他于水火之中拯救出来。
下人来报,有一女子想见时晏礼。
如今的时府气势冲天,时府的主子们,不是想见便能见的。
下人支支吾吾,看起来另有隐情。
时晏礼道:“如实说便是。”
下人这才说:“这女子自称程府中的丫鬟,说是有急事想见您,我不允,她便跪在府前扇自己的巴掌,本应直接赶走,但看她实在可怜……”
时晏礼却神色大变,不等下人说完,便匆匆向正门走去。
粱易拽着苏言去看热闹。
女子还跪在时府门前。
是个模样清秀的年轻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稍显稚嫩。
她脸颊已有巴掌印,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看到时晏礼的瞬间,眼中涌出委屈。
时晏礼慌手慌脚地走上前,亲自将女子扶起来,“有话慢慢说,这是做什么?”
女子小声抽泣,“求你救救我,我实在没法子了,再不来,静容就要被他们杀了。”
苏言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
时晏礼似乎听到不太和谐的声音,他放开女子,后退一步,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然后将女子带入时府。
堂内,时晏礼让丫鬟端来茶水,然后说道:“雨娴,有什么问题你但说无妨,有小殿下在,定能为你做主。”
粱易信誓旦旦道:“有何委屈,尽管说!”
苏言十分无奈,心说:粱易这个傻子,将来被人卖了,还会帮着数钱。
时晏礼看着就不太聪慧,他甩出来的锅,粱易也不琢磨琢磨,竟然就稳稳当当接住了。
看他们二人对话,简直是傻子之间的博弈。
粱易看向苏言,诚恳道:“我是皇子,不会有人卖我,你放心。”
苏言:“……”
雨娴显然不能很好地理解“小殿下”的份量,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时晏礼身上,“时公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两日前少爷离府没再回来,老爷派人出去找,说是找到了少爷的带血的钱袋,老爷报了官,官府来府中调查后说,是静容心存不满害了少爷,刚刚把静容带走了。”
程府在京城算不上什么大户,程家老爷只是五品官。
雨娴和静容皆为府中丫鬟,雨娴侍奉长女,静容伺候少爷程剑。
程老爷有四个女儿,就这么一个儿子,一直当成宝贝宠着。
时晏礼道:“程剑遇害?此事我从未听闻。”
“刚刚才找到钱袋,至于少爷在何处,现在还不知,老爷十分难过,听说静容有可能害了少爷,大怒,静容恐怕逃不掉了……”
粱易看向苏言,“你怎么看?”
时晏礼心中略有诧异。
方才他便留意到粱易身边的苏言,苏言虽着侍女的服侍,但气质极为出众。
……只不过不是精通琴棋书画的气质,而是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服管教”的气质。
时晏礼才疏学浅,但也能看明白,苏言肯定不是真的丫鬟。
只是粱易竟还向苏言征求意见,实在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