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警笛声呼啸着穿过街道,东区分局一连出动了三四辆警车,都停在了东区陕东街一栋写字楼前。
道路两侧拉起了警戒线,几十个武警全副武装护在外围,厉声喝止不断试图越过警戒线的人,勒令正举起手机录像的人删除视频。
红蓝两色灯光闪烁不停,也没能将这浓重的夜色照亮多少。
为首的奔驰黑色大G上下来个身穿风衣的年轻人,立刻有实习队员过来给他抬警戒线。
“师父,死者冯民,34岁,益城本地人,是高金大厦18楼一家地产营销公司的员工,经法医初步勘验,同之前死的那三个人一样,浑身血液被抽干,内脏枯竭,无法判定死亡时间,依旧找不到凶器和致死伤。”
苏秋阳接过徒弟褚楚楚递过来的手套戴上,抬头看了一眼大楼。
出了这样的事,大楼里的人已经被安排紧急疏散了。
这几条街道是东区的高新工业园区,高级写字楼林立,聚集了无数卑微打工人,坐最高级的办公楼,打最猛的骚扰电话,早晚高峰时挤地铁上下班的人都能排出三条街。
高金大厦就是其中一栋高级写字楼之一,从10楼往上,媒体新闻、网红直播公司鳞次栉比,最多的就是像冯民这样干地产的。
毕竟不管什么年代,卖房子总是有市场的。
“社会关系排查了吗?”苏秋阳大致翻看了法医的勘验报告,蹲在了死者身旁,细细查看过每个角落,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放过。
褚楚楚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翻看自己的小本。
一阵风忽起,豆大的雨点啪一声砸在了纸张上,墨立刻就泅开了,褚楚楚连忙掀起外套遮挡。
“冯民父母早亡,未婚,交过一个女朋友,去年就分了。我们查了他的聊天记录,大多都是客户,交心的朋友不多。”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褚楚楚拿衣角抹了把脸上的水,继续说:“冯民在公司的职位不低,是营销部的总监,为人和善会来事儿,待下属也十分大方,上个月有个因为业绩不行被大老板开了的,他还给人家申请了N+1的赔偿。”
苏秋阳从后备箱里找了两件雨衣,正将其中一件递给褚楚楚,闻言手顿了顿,意外地扫了那具“干尸”一眼,没想到在不景气的经济环境下,还有这样爱护员工的好领导。
换做寻常出现场,大雨绝对会给他们的办案难度上升一个档次,但今夜这个案子跟之前的三个如出一辙,任他们现场如何细查,都挖不出更多线索了,只得把现场勘验结果传回分局,通知并案。
围观群众终于被大雨驱散了大半,苏秋阳组织手底下的人将采集的样本带回警局,亲眼看着死者被抬上了警车,这才转身准备上车。
就在他伸手去开车门时,忽觉得后脖颈凉了一下。
褚楚楚已经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坐下,见苏秋阳愣在雨中,忙摇下那侧车窗,问了一句:“怎么了师父?”
苏秋阳抬起头,瞳孔似乎短暂地失焦了一下,闻言甩了甩头,拉开门上了车。
他上了车也没有立刻启动,而是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褚楚楚问:“师父?是不是累着了?要不还是我来开吧。”
苏秋阳有点走神,“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人往我脖子上涂了清凉油……”
外边雨声太大,褚楚楚没听太清:“什么?”
苏秋阳快速眨眼,定了定神,利落地启动发动机。
后半句话他没说完:这清凉油也忒凉了,冰得他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了。
高金大厦难得没有一盏灯留着,像个失色的巨人般,沉默注视着大G驶过黑暗沉寂的街道,溅起一路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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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
手机被易正洲随手扔在卧室床上,无力地振动着,不久便挂断了,屏幕显示这是今天的第十八个未接电话,通话人——兼职生。
这通电话过后,那方似乎终于偃旗息鼓,任手机歇息了近一刻钟,很快,更加短促而密集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振动声在空无一人的卧室里显得更加苍白无力。
房子的隔音很好,手机的振动声甚至传不出卧室,钟叔接连路过好几次,啥也没听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易正洲正板鸭趴在松软的沙发上,看小白猫慢条斯理地吃着一条清蒸的刀鱼,嘴里发出上不得台面的被萌到了的低叫。
换作之前他早拿起手机拍了个百八十张了,但小白猫似乎不喜欢他拍照,每次他一拿起手机,就停止进食,易正洲索性扔了手机,用肉眼观摩自己家的绝世小可爱。
瞧这圆圆的脸蛋!瞧这蓬松的毛发!瞧这有神的大眼睛!
咪咪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猫猫!
对,易正洲是个取名废,在钟叔和一众阿姨的星星眼期待下,最后定下了“咪咪”这个最能代表小白猫可爱属性的大名。
钟延庆:“……”
阿姨们:“……”
太庚已经对易正洲的视线免疫了,他从前在人类的电视里看到过,这样的,在人类的社会里,叫做变态,不常见,但常有。
他慢慢吃完了那条鱼,开始梳理毛发,易正洲眼前一亮,又厚着脸皮靠了过来。
太庚正在犹豫要不要换个地方,钟叔及时从厨房走了出来。
“少爷,猫……咪咪刚才吃的那条鱼是最后的存货了,您看……”
易正洲这才翻身起来,想了想,蹬蹬蹬上了楼。
拿起手机一看,好家伙,三十六个未接来电。
易正洲默了默,深呼吸一口气,按下了“兼职生”那串号码,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远了手机。
电话响了几秒,立刻就被接通了,那头立刻传来了袁东咬牙切齿且震耳欲聋的声音:“易——老——板!原来您还健在呢?我还以为您让歹人绑架了呢?差点就报警了呵呵呵呵!”
易正洲轻咳一声,听着电话那头客人的点单声,以及袁东瞬间转换成甜蜜声线的“好的,请稍等一下~”,生生打了个寒噤,陷入了沉默。
袁东终于安排好了一波客人,笑着转身进了后厨,脸色瞬间转阴,对着蓝牙耳机那边大吼出声:“易老板!您纡尊降贵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大——事吗?”
见电话那头没动静,袁东手上飞速调着咖啡,翻了个大白眼,又准备好好阴阳一番。
易正洲:“工资涨两倍。”
袁东瞬间转换声线,甜蜜道:“哦呵呵呵呵呵易老板您这话就见外了呵呵呵呵呵~什么事儿啊易老板,这会儿店里客人多,等我忙完这阵儿就给您回电话嗷~”
易正洲扯了扯嘴角,说:“我看你舅舅昨天进了几条野生黑头是吧,给我留着,下午就过去取。”
袁东火速端了两杯咖啡上桌,维持着营业微笑回到后厨,“好的易老板~我马上就给舅舅他老人家说一声~最鲜的一定给您留着呐——”
易正洲火速按断了电话。
袁东被人挂了电话也不生气,手指纷飞,动作快得都出现了残影,短短几分钟,又准备好了一个情侣套餐。
他换上标准的营业微笑,掀帘走了出去:“久等了客人~”
小可爱的晚饭有了着落,易正洲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但总吃买来的鱼终究不太好,他要找个时间自己去近海钓几条才行。
易正洲放下手机下楼,见小白猫不在原位,略一思索,往别墅大门走去,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小白团子。
他平日里大半时间都待在宅子里,当然,也会在院子里逛一逛,他近来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确定小白猫不会偷跑出去后,他怕小可爱待在屋子里憋闷,特意嘱咐钟叔白天打开大门,但小白猫却从来不出去,只有他抱着的时候,才会从他怀里跳下去,在红枫林间疯跑。
易正洲非但没有想多,更是将这当成了小白猫对他的爱。
只有他陪着,小可爱才愿意出门啊啊啊啊啊啊啊!!
院子里靠墙的位置有个藤椅秋千,一株粗壮的紫藤花架沿着藤椅缠绕而上,到了春天盛放的时候,就能坐在紫藤花海中荡秋千。
易正洲找了本书,坐在秋千上,小部分时间看书,大部分时间看小白猫在院子里撒欢,一会儿扑扑这个,一会儿挠一挠那个,上扬的唇角压都压不住。
钟延庆站在走廊下,看着这美好的一幕,偷偷抹了好几回眼泪。
太庚轻松爬上了最高的那株红枫树,探头望向远处。
易家别墅只有一条路通往外面,延伸几十米后被厚厚的绿树遮挡,再看不清方向。
太庚试过好几次,就算是被易正洲亲手带出去,他也出不了这个院子。
今天他再次围着易家别墅转了好几圈,依旧找不到一个缺口,虽说更大的原因是他修为折损,但这地方的阵法着实诡异。
非凶非恶,却只是将他困住。
太庚收回视线,远远往秋千架上的人望去。
易正洲难得有个正经的时候,一身衬衫长裤坐在藤椅上,低头看书时,日光下照,在他眼睫下方投出阴影,本就清俊的面庞更添颜色。
“……”
好看又怎样,还不是个弱鸡,但羸弱如易正洲,真能设下这样的大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