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是她救的我……”离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幻境只会汲取人内心的记忆幻化而成,她怎会看得如此清楚?
苏棂玉:“是她,只不过杀完后就佯装自己是一个弱女子了,在你快醒的时候才化作的人形。”
离槐苦笑一声,这到真的是姒姮的作风,平日最喜装柔弱,出手却狠辣之至。
他道:“我不会想不开就这么死的,待找到她……”
“待找到她也不能这样啊,看你这么愧疚,难不成她是你害死的?”
离槐对上她充满疑惑的眸子,沉默了好一会才认真道:“……不是我,那日出事我刚好不在宗门,待回来后一切都晚了。但如果不是我将她带到苍梧宗,她便不会殒命,一只妖进了修仙门派,与羊入虎口有何异?一旦妖身暴露,便会被宗门诛杀。”
苏棂玉又问:“那你知道她是妖吗?”
离槐:“并不知,我一直以为她是师尊的女儿,直到师尊的女儿真正回来后,我才发现她是妖的端倪,直到她在诛妖阵之下现出原型我才确定她是妖。”
苏棂玉想起姒姮的心魔,道:“你应当不介意她是妖吧?”
离槐惨淡一笑:“我爹娘死于妖祸,是修士将我救走并带回了苍梧宗修行,修仙之人自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我又因为儿时遭遇的妖祸,故而更是对妖物恨绝,可我与姒姮相处了那么久……我知她是什么样的人,妖亦有好有坏,天道都能允妖修炼成仙,我们这些还没有飞升的凡人修士又凭什么端着替天行道的借口诛尽所有妖?”
苏棂玉垂眸,掩去心中的八卦之意,仙妖恋诶,话本子照进现实了!
离槐此时已对苏棂玉起了疑心,为何她的灵力能缓解他的妖毒,又刚好落入姒姮的回忆编织成的幻境里,性子还那么相似,这一切未免太巧了,可眼前这人分明只是个凡人啊。
他见她垂眸不语,几乎要以为是姒姮不高兴。鬼使神差的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是谁都不重要,只要她是她。纵她修的不是仙,我也甘愿随之堕魔,总归杀我爹娘的那只妖又不是她。”
“啊?!”苏棂玉愣了愣,眸中兴奋之意更浓了,“待我赎回家当之后,我帮你一起找她,这必须得在一起啊。”
离槐见她竟如此开心,不由得嘴角微扬。
苏棂玉垂首看见自己仍攥着他输灵力,抬起他的手道:“哦,这个,你放心,你就当我是郎中在为你把脉。再给我一些时日,待我找到新郎君,便与你和离,否则过了十八还未成亲可是要交罚金的,你也知道我如今拿不出多余的钱……总之到时候我一定不拦着你二人在一起!爹爹那边我会解释清楚的。”
她没有留意离槐的嘴角弧度突然落了下来,继续神采奕奕地道:“其实我也不介意另一半是人还是妖,只要他长得好看,将来不如我也找一只妖来做夫婿。”
离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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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京都翎王府,水月居。
一名华服女子盘腿坐在其中,屋中物什华贵,香雾袅袅,却没有点灯,她头顶位置没有屋顶,任凭月光洒落而下。周身则放置着十二片刻有天干五行的玉筹,这些玉筹竟如同冰块触及到了阳光一样,在月色下一点点消融。
忽然,玉筹碎成了数片,那女子也紧跟着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听到动静,守在门口的丫鬟吓得一个激灵,也不敢擅自闯进去,只得朝里面喊了一声:“郡主,可是有何不适?”
曦禾郡主阴沉着一张脸,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擦去嘴角的血迹,道:“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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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哟,我那么大个宅子呢?!我的天爷呀!”
苏棂玉与离槐刚至苏家门口,就听到了苏田这一声痛哭。
她跨进院门的脚顿了顿,正想着要不要出去躲躲时,就听苏槿儿惊喜地喊了一声二姐姐,声音很甜,但是落在苏棂玉心里就只剩下酸涩了。
苏家其他人闻言迅速扭头看向门外。
苏棂玉讪讪一笑进屋了。
屋中弥漫着香气,祖父的魂魄飘在空中,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想来大家已经叙了一会旧了。
见苏棂玉神情恹恹,苏湛安慰她道:“方才我已将夺舍之事告与了他们,以后你大可不必再背这口黑锅了。”
“是啊是啊,是我们错怪你了。”其他人也应和着,面露担忧,连苏田也收了鄙夷的神情。
苏田别扭地道:“我不是骂你,冤有头债有主,说清楚了就好,我骂的是那只不要脸的孤魂野鬼。”
苏棂玉展颜一笑,原先并非她想背这口黑锅,只是说出来恐没人相信,反倒怪她敢做不敢当,还扯出这么个夺舍的荒谬借口,如今他们亲眼见到了祖父的魂魄,又听到祖父亲自解释,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顿时,她感觉终身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画饼道:“将来我定会带着大家重新住回大宅子的!”
苏家欢笑一团,好似提前过了一回中秋一般,不过中元节确实也是鬼魂与家人团聚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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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了几日后,苏棂玉带着苏湛重新前往浮光城。
这日苏棂玉送完苏湛后从城隍庙里出来,路过一家成衣店,没忍住朝里多看了两眼,最终还是狠心快步离开了这家店。
“姑娘,要不要进来看看?今日可以便宜一点哦?”
成衣店的老板娘心思细腻,一下子便瞧出了苏棂玉的心思:定是个想买新衣又舍不得花钱的。
苏棂玉觉得她这话跟老鼠夹有的一比,夹得她的脚步再挪不动半点,她摸摸钱袋子里的零钱,除了还债的五百贯和给家里的二十五贯生活费,她还给自己留了五贯的盘缠,她辛苦这么久,买一件衣裳怎么了?
踌躇半晌,苏棂玉终是走进了成衣店。一眼便挑中了一件白色衣裙,虽是白色,可却并不寡素,待换好衣裙之后,老板娘惊叹之后对她又是一阵猛夸,苏棂玉喜欢听别人夸她容貌好,这话怎么听都不腻,故而心情大好,脑子晕乎乎没忍住又买了一些发饰簪上。
她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成衣店,换下的旧衣被她顺手扔进了储物玉中,恰在此时,身后有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姒姮?”
苏棂玉还挂记着帮离槐找到姒姮的转世,故而一听有人唤这个名字,立马回了头去看来人。
那人是一个面容姣好但冷若冰霜的年轻女子,一手提一柄剑,一手握一卷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仙气,看样子应当是下山历练的修士。
“你识得姒姮?”苏棂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江千雪还愣在原地,手里的卷轴掉落在地。
背影以及打扮都很像那人,容貌与姒姮不同,比姒姮那只狐妖更好看。
“姑娘?”见她不语,苏棂玉又出声提醒了一句。
“哦,抱歉,认错人了。”江千雪反应过来,旋即又感觉到这姑娘身上好像有妖气。
“噌!——”,江千雪手中素尘出鞘,寒光一闪,剑直指苏棂玉的脖颈,厉色道:“妖物!”
感受着脖颈处传来剑的寒意,苏棂玉有些懵,思索片刻后无语道:
“这位姑娘,我知道我生的好,可你倒也不必觉得好看的女子都是妖怪吧?难不成还不许凡人里出个大美人了?”
江千雪寒霜般的面容微微有些崩裂,好像没想到有人会如此夸自己,她堂堂苍梧宗掌门之女,修仙天赋更是百年难遇,怎会真的靠面容判断是否为妖,况且长得丑的妖她还见少了吗?
她用剑挑起苏棂玉的下巴,细细审视着,良久,将剑收回剑鞘之中,蹙眉道:“人妖有别,姑娘不该与妖物混在一处。”
“妖?”苏棂玉不解,说她成日里与鬼魂混在一处还说得过去吧。
她目光忽地落到了地上摊开的卷轴之上,咦了一声道:“这不是离槐吗?”
“你认识他?”江千雪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她找了师兄许多年都未见踪影。
苏棂玉点头:“自然认识。”
江千雪拾起地上的卷轴:“他在何处?”
“那。”苏棂玉指指不远处的城隍庙,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来寻仇的,只怕是离槐众多的好师妹之一。
江千雪提剑便欲往城隍庙而去,忽而停住了脚步,回头又看了一眼苏棂玉,道:“你与他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妻子。”苏棂玉不悦道,心中觉得这女修好不知礼,出手如此鲁莽。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虽并未见血,可剑的寒芒仿佛仍旧停留在脖子上。
话毕,江千雪的剑再次出鞘,这回苏棂玉一个闪身躲了开来。
“仙门修士就是这般野蛮无礼的吗?”苏棂玉并不懂得施展仙术,之前央求离槐教她,离槐也并未应答,所以只能一股脑的将灵力运转至脚下,迅速躲开江千雪的出击。
江千雪冷冷道:“何须与蝼蚁说礼?难道你踩死一只蚂蚁之前还要先问问它愿不愿意吗?且你身上有如此重的妖气,只怕是与妖物同流合污,我杀你不过是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