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喘息从鼻腔里溢出,他垂着头,正对前桌的脊背,眼珠子以极为扭曲的方式挤到眼眶右侧,死死盯着红球。
目光被全身的灼热融化,视野内的所有事物都归于黑暗,唯独那红球一刻不停地变大……
砰砰砰!
残缺的、数不尽的眼睛从气球里冒了出来,将作为主色调的红色夺了去。
砰、砰!
一时间,况言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与红球撞击融合,无一不要将他逼死!
有个人飘在窗边盯着他!他伪装成了一个气球!
他得出结论。
……
“你在干什么?!”
班长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况言抬眸去看,便见自己的右手血肉模糊,坑坑洼洼的组织里埋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在灯光照耀下泛着迷离的光彩。
迟来的痛苦令他的大脑清醒了些许,更甚者,还有隐隐的愉悦感。
理智告诉他这是不正常的,可大脑久违的畅快感又推翻了这个观点。
紧绷的弦乍然崩断,况言下意识舒缓了一口气,去看窗外的红球。
那个人居然还在继续自己的伪装,可笑,被监视的对象早就识破了他,这和自欺欺人有什么区别?
“喂!”
班长身子僵了僵,诧异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被况言不知哪来的的蛮力吓了一跳。
错愕转瞬即逝,他转眼,目光对况言穷追不舍。
对方两下爬到了桌面,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一对膝盖碾过玻璃碎片,皮肉撕扯间移动着身躯。
干瘦的躯体没了玻璃的阻挡,整个地贴上防盗网,恨不得将自己分割成几块肉,从密集的栅栏间穿过。
血液顺着指节,于冷风里坠楼。
况言挥动双手,试图采用物理手段将那人抓个现行,可指尖传来的触感无不提醒着他,这就是个普通的气球。
伪装得这么好,不还是漏了馅!
心底嗤笑几声,他鬼使神差地朝红球上方摸去。
“嗯?”
一根细线嵌入掌缝,尾端传来沉甸甸的重量,若不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它。
嘴角不住上扬,况言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了。
细线啪的一下被玻璃碎片割开,断成了两节。
接下来的两节晚自习,路明斌是在恐惧里度过的,不为其他,只因他这位来了不到一天的新同桌。
咽了口唾沫,他眼珠子转了转,去看班上那几位气场诡异的家伙,往日给人的胆颤荡然无存,比起某位来说,反倒显得眉清目秀起来。
好像,他没必要太担心这位同桌?从各个方面来讲。
思及此处,他移动视线去看身边那人。
此刻,那张被人刻满污言秽语的桌子,已经被用来堆积玻璃碎片了。
透明的光彩与血液的浑浊揉在一块,视觉冲击感达到了难言的高度。
一双缠满血色绷带的手跃然其间,捏起一块又一块碎片,或将至堆叠起来,或将它们摆成极小的颗粒。
他在干什么?
路明斌妄图去揣测这位不正常同桌的所思所想,可能想到的答案只有“无聊”二字。
既然无法从行为入手,那就看表情吧!
无聊的路明斌不动声色地投去视线,霎时吓得脊背发寒,鸡皮疙瘩掉了一身。
那两颗黑珠子黏在眼白的最边缘,黑多白少,浸在交错的血丝里。这深不见底的黑色直指他的面门,强烈却隐忍的情绪自内爬出,似乎要将他抓进深渊。
极度的不安与躁动钻入毛孔,路明斌赶忙收回视线,胸腔砰砰的震颤将他的脑袋死死按在桌面,动弹不得。
好嘛,他同桌是有点闷骚在身上的,居然偷偷看他……
自我安慰了许久,路明斌总算调理好心态,带着病情稳定的小心脏,又偷偷看了眼。
好,还是那个姿势盯着他。
吸了吸鼻子,路明斌这下是真的怕了。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震醒了每一个迷迷糊糊的学生,包括路明斌本人。
他不情不愿地撑开眼皮,这才发觉自己趴桌上睡着了,心下一惊,慌张地看了眼窗外夜景,原本纠结的东西被突如其来的异变取代。
红色气球什么时候消失的?
毛骨悚然之感把他包裹,他急急忙忙地扫了眼况言,又转头四下观察,发觉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顾不得其他,飞一般地冲出教室。
他怎么可以在晚自习睡着呢?!
在心底骂了自己好几遍,路明斌冲进返回宿舍楼的大部队,生怕落了单,中途还不时偷瞄周围,心惊胆战的。
新同桌自求多福吧!
他低声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