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啊啊啊啊——”

怪物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个空间，它的表情极为扭曲，突出眼球溢出鲜血，眼珠艰难地转了转，看到了自己即将瓦解的身体。

体内的力量正在迅速流逝，它愤怒至极，怒吼着蠕动庞大的身体，散发恶臭的粗壮枝条猛然抽出，齐齐冲向不远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

只要将他撕碎，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血腥之气穿过凝滞的空气，直冲那人的面门，眼见着对方的身躯即将被撕碎，怪物狞笑出声，一颗属于人类的头颅终于不堪重负，与茂密的枝叶融合在一起。

可下一刻，它便笑不出来了。

一道人影猝不及防间飞速奔来，两只手牢牢圈住况言残破的身体，把人扑到几米开外的地方，恰好躲过了它的袭击。

“况言，你还好吧？”林梓烨忍着脑袋传来的眩晕感，从对方身上爬了起来。

然而看清这人的身体后，他就跟鬼掐了脖子似的说不出半个字。

只见况言后脑着地，整个人仰天躺着，右臂被他整条砍下，肩膀之下就剩了个平整的切口。再去看那只握刀的左手，指甲全部不翼而飞，断掉的小指不知扔去了哪里。

“我很好……哈哈哈…呵呵呵呵……”

鼻涕混着血液糊了满脸，况言吸了吸鼻子，身子颤抖得厉害，滚动的喉咙里溢出低低笑声。

他翻了个身，难以抑制地不住喘气，喘息声时断时续，蜷缩成弓形的身体急促地抽搐着。

林梓烨被吓得不轻，打心眼里感觉那个怪物也不是很吓人，至少是比不上眼前这个家伙万分之一的。

“……你在笑什么啊？”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个音节连起来，一时竟听不清其中的内容。

况言扭动脖子，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林梓烨，旋即，他的笑容更灿烂了。

“祝医生不喜欢我做这种事，但又乐意看到我的笑容，所以我只能笑。”

说罢，他的笑声仍在继续，回荡在所有人心底，令人浑身战栗，头皮发麻。

浑浊的眼珠缓缓上移，远处的怪物已经再难维持原本的形状了，奄奄一息地匍匐在地上，惨叫声飘到空气当中，微不可查。

况言咧开嘴，笑容一路蔓延到了耳根，脸皮之下的全口牙齿暴露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里。这是他用刀子，一下一下划到耳根的笑容。

终于要结束了。

如释重负般的轻松畅快之感涌上心头，他仅剩的四根手指开始使劲，血色刀刃伴随几声闷哼，来回撞击着腹部肌肉。

“哈哈…呵呵呵……”况言眼前一黑，脑袋眩晕得很，可手上的动作片刻不停。身躯因刀刃撞击所带来的冲击感，剧烈抖动，残破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咔——”

诡异的脆响兀地从腹中传出，他动作一顿，抽出匕首，但手里只有一把刀柄，刀刃竟是因为猛烈的冲击和震动断裂了。

他磨磨蹭蹭地坐起身，忍受着腹部阵阵翻江倒海，看了眼已经咽气的怪物，缓缓向眼睛伸出了手。

短促的水声略过，他的掌心多了颗眼球，正是当初那条被他吃掉的人鱼的眼睛。

危机解除，况言用唯一的眼睛扫视周遭，笑容逐渐消失，扑通一声昏倒了过去。

“况言——”

百鬼夜行小队的众人快步跑到况言身边，将人严严实实围了一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接下来的对策。

“陈希，你给他开的凝血还有多久结束？”柏夜用衣物布料给尹乐乐包扎伤口。除了主动自我伤害的况言，他们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怪物的攻击。

他低头反复检查尹乐乐手臂和腹部的窟窿，确定流血速度有所缓和，才松了口气，却没一直等到陈希的回答。

疑惑回头，他瞳孔骤缩——陈希安静地躺在血泊之中，双眼轻轻闭上，嘴角微扬，似乎沉入了梦境。

心脏抽痛一瞬，柏夜卸了力似的跌坐在地，紧抿的唇张了张，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沉默地为自己处理伤口，任由尹乐乐上前。

尹乐乐先是将耳朵贴在陈希的胸前，又用手探了探鼻息，最后仍不甘心地去检查颈动脉。

“死了。”他的声音很轻，目光涣散，跪在战友尸体旁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塑，“不是失血过多，是伤口感染导致的传染病。”

“他一直在瞒着我们！”

“回收黑环吧。”比起尹乐乐的激动，柏夜显得冷静过了头。他喉咙发紧，却时刻注意着不让情绪有所流露。

这时，宛若一具死尸的况言骤然起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抬眼遥望远处出现的海之塔，站在原地愣神片刻，随后低头把挂在外边的肠子塞回了肚子里。

“等等，况言，你别乱动！”柏夜出言要阻止对方，可况言置若罔闻般，自顾自地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他顺势看去，就见同样伤得不轻的艾不知何时跑到了怪物尸体旁，独自坐在那里，双手抱着霍森的头颅，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