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旅馆,况言正欲远离此处,兀地被闪现在眼前的一支胳膊,不由分说地拦住。
顺着胳膊一路向上,他看到了凯尔特略带笑意的脸,不由地眉头微蹙,只是这不悦仅出现了几息时间,很快被笑容取代。
“你想干什么?”况言唇角高高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反倒带了些冷意,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并非一个可以平等看待的人类。
旅馆被层层树木围绕,它们紧挨着彼此,树枝在空中交叉,错综复杂,树叶堆叠在一起,每到微风拂过,便会发出沙沙清鸣。
到了夜里,这些白日里的嫩绿归于黑暗,将皎洁月光隔绝在外。放眼望去,那些扭曲的树干仿若人形,在沙沙哀鸣中扭曲、哀嚎。再常见不过的树林,此刻就像一座危险的牢笼,唯一能提供光与温暖的,也就那栋人员稀少的旅馆。
毒蛇潜藏于此,用枝干落叶隐蔽存在,时刻伺机而动;虫子行走于此,数根肢节插入土壤,口器蠢蠢欲动……
黑暗成了未知的代名词,自始至终未曾见过的岛民似乎正躲在树林里,用一双双贪婪的目光,垂涎着外来的客人。
可就是这样的环境,凯尔特仅是带着一把弯刀和一把手枪,就面不改色地在外独自看门,这并非常人能够做到的。
“这话应该是我问阁下吧?”凯尔特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愿,另一只手则握上了弯刀的刀柄,眼底几乎没有起伏。
瞥了眼还未出鞘的刀刃,况言语气称得上轻松:“我出去散步。”
“作为您的护卫,陪同出行应当是合理的。”凯尔特厚着脸皮,提起了自己叛变前的职责。
“随你。”况言无所谓道。
待到凯尔特撤走挡路的胳膊,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穿过茂密的丛林,径直朝着小岛的北部走去。
旅馆本就靠近小岛北部,两人走了没多久,便出了茂密的树林。没了树木遮挡视野,眼前立即出现了一幅广阔的沙滩之景。
雪白细沙扑撒开来,在浪花的不懈追逐下,留下了各种闪闪发光的贝类、海螺。
况言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了浪花所及之处才驻足。他身姿挺拔,面朝远方的大海,一双深绿眸子定定地望着天边,似有流光划过。
这就是他没见过的大海。
“很美吧?”凯尔特站在况言身后,保留着一段距离。他本想提醒对方正值涨潮的时段,太靠近海边有危险,可看到那双眼睛里探究向往的神采,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在海上出生并长大的他,从未对危险的大海产生过向外的情感,但他当第一次见到陆地,也是这幅模样,甚至要更加欣喜若狂。
脑补了一大堆伤感文学,凯尔特迟迟没能等来况言的回答,还以为对方懒得理他,便投去无奈的目光,接着他就愣住了。
于是就看见况言朝着自己的右侧偏过脑袋,嘴唇蠕动,不知道在低声说些什么。他似乎看到了某个不存在的人,非但没有意识到真相,反而为对方的到来感到无比欣喜。
快步上前,凯尔特试图听清那些话的内容,谁料靠近的瞬间,对方倏地闭了嘴。
“你在跟谁说话?”凯尔特面色凝重,刻意放大音量问道。
“好,去哪里?”那人全然无视了他的存在,自顾自道。
“喂!”凯尔特更大声地喊道,一只手已然伸出,要去抓况言的肩膀,防止对方做出冲动的行为。
“走吧。”况言对着面前的空气展露笑容,身子往右边侧了侧,竟是刚好避开了凯尔特的袭击,动作迅速敏捷,却看不出半分刻意。
凯尔特因震惊张大嘴,又故技重施地抓了好几下,都被对方有意无意地“恰好”躲过,看得人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我没有不舒服——幻觉?没有看到啊,我的病好转了很多,绝对不会发病了,真的!”况言满脸笑容,沿着海岸线迈着步子,不知要去往哪里。
忍住拔枪的冲动,凯尔特放缓脚步声,迅速跟了上去。
***
况言蹚着时不时漫至脚边的海水,一路向西前行,眼前闪过数不清的令人心向神往的美景,耳边略过或轻灵、或悦耳的乐音,可这些平日见不到的事物,自始至终未能分走他半点注意力。
“祝医生,你是怎么进来的?”况言犹豫半晌,还是把心中疑虑问了出口。
上一次的经历他想了很久,又反复咨询其他在场的的队友,尽管真相很难接受,但那个祝祈梦确实是幻觉。
所以保不准这个祝祈梦也是假的。
他很难相信其他人,有时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唯一他无比信任的人,只有祝祈梦。倘若眼前祝祈梦的出现是他自己骗自己,那他该相信什么人呢?
“项圈可以让我的存在具象化,没有地点限制,不过能看到我的只有你一个人罢了。”祝祈梦身着黑色制服,版型很少见,显然是定制的,贴身的同时恰好描摹出极佳的身材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