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海盗似乎生来就看不起教会之人，特别是追随原初之神的虔诚信徒。他们一把扯下况言胸前的项链，嬉笑两声，直接扔入大海。

“你看这家伙的眼神！”有几个海盗注意到况言脸上的不悦，笑得更开心了。

况言低垂着脑袋，绿色的瞳孔在火光映照下，泛出渗人幽光。

——刚刚那条项链扯到了项圈！

哪怕知道诡域内的原住民看不见项圈和黑环，况言仍觉得不悦，甚至隐隐有怒气萦绕周边。他的目光游离于几人之间，把他们的身形样貌一一刻入脑中。

就在几个海盗要继续羞辱况言之际，海面骤然卷起狂风，汹涌海浪拍击着船体，引得甲板不住摇晃。

“干活干活！”

留下两人控制况言，其余众人熟练地抱起地上散乱的缆绳，手中动作飞快，控制着船帆转向，接着打上数不清的绳结固定。

许是人手不大够用，看守的二人面露难色，对视一眼，立即找来绳子把人捆得严严实实，接着便去辅助其他人。

“注意风向！东南！”

“别迷失方向，一路向北——”

……

水手们粗狂的声音与海浪共鸣，不时天空划下几道白光，巨大的轰鸣似要将船体击碎，将大海撕裂。

况言站在人质之中，冷漠地观看众人忙碌的动作。

突然，他似有所感地偏过头，视线越过众多身影，径直投向一望无际的南方。

此时迷雾四起，灰黑雾气笼罩了一切，一时间竟无法找出天空与海面的分界线，仿佛二者已然融为一体。

“你听过迷雾海的传说吗？”

略带口音的女声自人群中传出，穿透力极强，于嘈杂的讨论声中脱尘绝出，直击况言烦闷混乱的思绪。

寻着声音来源方向看去，一个身材极好的女人从容站立，哪怕是死板肮脏的女仆装，都未能遮掩她姣好面容的百分之一。

她的眼睛闪出诡异的光芒，不加掩饰地直视着况言，深邃目光似要将人洞穿。

“没有。”况言温和一笑。

女人泛紫的唇微微上扬，满是笑意的眉眼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魅惑之意，“我可以给你讲讲，前提是帮助我下海。”

“哦，那算了。”况言收回目光，干碎利落地无视了女人恼羞成怒的表情。他没事帮这人干嘛，帮那几个海盗下海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见这人不上道，女人翻了个白眼，眼珠转了转，顺着况言的目光望向南方。

视线聚焦，刺骨寒意顺着脚底蔓延至全身，她放弃了同对方交易的想法，语气平平道：“迷雾海是维多利亚港前往西莉湾航线上的一处地点。”

“实际上，走这条航线的人很少，遇见迷雾海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因为迷雾海一直游荡于亡灵途经之地，收割迷路的航行者。”

“当圆月被迷雾笼罩，风暴与无雨雷电共同降临之时，亡灵会化作迷雾，笼罩猎物。只有坚定信念，一路向北，才有可能穿越迷雾海，否则下场只有迷失。”

“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倘若迷失，你不会饿死、渴死、累死、染病而死等等，甚至不会自然老死。等待你的只有永无止境的游荡，迷雾、迷雾、迷雾，无法逃离的迷雾。”

“海洋、天空、陆地乃至人类，所有概念都会混为一谈，抽象的概念化作现实。最终你会失去独属于自己的意志，不知道为何游荡，不知道应当逃离，不知道死亡，不知道生存……”

“很可怕吧？”结束讲解，女人面上一脸不屑，实则悄咪咪偷看况言的表情，试图捕捉到对方隐藏的恐惧与胆怯。

况言嗯了一声，心底毫无波澜。在他的视野内，南方海面的颜色呈现出极近纯黑的深蓝色，浓雾游离空中，一个庞然巨物朝着他们驶来。

有浓雾在，能见度不高，他只能分辨出是一个高耸庞大的黑色轮廓，看起来像是一搜船，大小与顶级战舰玛丽安妮号和不眠者复仇号相仿。

淡淡水汽与海腥味融合，贴上况言的眼睛角膜，传递来可怖的剧痛感。

可况言始终强撑着，没有眨眼，视线穿越浓雾，某个瞬间似乎和船上的一双眼睛对视了。

那双眼睛很特别，仿佛有着洞穿所有虚假的诡异能力，给人一种秘密无所遁藏的恐惧感，伴随着持续而漫长的心脏绞痛感。

闷哼出声，况言总算撑不下去了，沉重的眼皮立即合上，保护瞳孔不受侵害。

再度睁眼，所见之处皆被可怖的腥红之色覆盖。况言知道，这是他眼睛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