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高中以后，飙车、喝酒、抽烟、夜店、泡妞，能仗着年轻恣意霍霍的，顾青一件都没有少做。

年轻嘛，图的是新鲜感。一旦真的尝试后，顾青发现自己打心底也没那么热衷这些花花绿绿，奢靡混乱的生活。

从初中开始，顾青就被或娇憨可爱、或大胆露骨的女孩子追求过。顾青是一直觉得自己是妥妥的大直男。青春期萌芽阶段，乱塞在床底的各路搔首弄姿的大波艳丽女郎封面，就是自己性需求取向的最好证明。

喜欢过、暧昧过的，都是女孩，也有过短暂的美好交往，虽然都是无疾而终，但是在顾青的回忆里，和女孩子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是享受的、放松的、身心愉悦的。

顾青没喜欢过男生，准确来说，是绝对排斥的。

高一有段时间，唐一哲拜托某个野路子朋友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些亚洲小黄片，非要拉着李默然顾青他们一起“观摩借鉴”，片多类杂。

李默然随手把一个包着“喋血双雄”假封面的光盘被放进DVD后，跃跃欲试地盘腿坐在地毯上，黑屏了十几秒后，雄性的喘片刻响起，紧接着出现在电视画面的是两个男性，一黑一白，彼此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像两只煮红的大虾，顾青眼一黑，头一麻。一身鸡皮疙瘩全身突突突往外冒。胳膊猛力超前一抡，就把怀里的抱枕猛砸向电视。

唯独苏云离是个意外。

苏云离很俊美，是俊美，不是美丽。

顾青认为，美丽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女人的，苏云离浑身上下和女气一点边儿都沾不上。有段时间，顾青耐着性子借了些耽美小说，想着学习观摩一下子，结果翻开没几页，鸡皮疙瘩一身一身的往外冒，里面娘了吧唧，娇软拂柳的弱受看的顾青胃里翻江倒海，浑身难受。

乱七八糟翻了个遍，什么娇病/受、呆萌/受、弱/受、强/受......顾青越看越恶心，越看越觉得娘，酸水一股股往上冒，还是无法接受。

顾青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只能接受苏云离。

苏云离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冬日冷感的阳光，悠远而淡漠，又仿佛秋夜里淡淡的星光，疏离而清冽。

每每望着他，顾青感觉心里仿佛架着一座油锅，细细的火点在锅下，锅里的油不滚，却把自己的那颗心脏煎得吱吱响，又痒又疼。

顾青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从任何一个身上，体会过这种煎熬难捱的感受。

顾青无法解释这种对苏云离无法自控的强烈情感从何而起，未来又会何时幻灭，会不会幻灭。

顾青只知道现在，现在的自己，想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

这能是什么原因，这又能是什么原因呢。

这只能是 我喜欢他。

无法言说的情绪和无数的念想，殊途同归，汇入一片大海。最低最低，最深最深，最冷最冷，跳动着汹涌的爱意，和不安分的独占欲。

电影院事件过去后，苏云离突然请了病假。唐一哲则是每天心事重重的模样，话也变少了，以前只要有点功夫就能戳到顾青眼前扯东扯西，这几天蔫头巴脑，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唐一哲的沉默其实主要源自于不习惯，是的，太不习惯了。

顾青在唐一哲眼里，首先，是个纯爷们；其次，也是自己一直仰仗崇拜的“老大”，兄弟们一伙插科打诨这么久，一起泡妞的“纯爷们”变成了“盖子”，唐一哲咋想咋不是滋味。

万一老大还是被当成女人的那一方，压在下面的那个......每想到这里，唐一哲就几度崩溃，觉得自己要默诵清心咒三十遍才能把这种诡异的恶心劲儿压下去。

他很想找顾青私下聊聊，可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个话题切入点都没有，怎么开头，都突兀诡异的狠。万一这些全是自己瞎猜瞎脑补的呢？顾青以前的对象都是女的，要是真盖子，还能和异性打的火热？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的，老大就是死心塌地看上那姓苏的了，说不定人家只是玩玩，以后还是要找个女的结婚，自己有啥立场在这里指手画脚？？还不如装作不知，静观其变......无知不可怕，关键时刻能“无知”，才是大智慧！

“一哲.......一哲诶.......”刘钊第三次清了清喉咙朝着一脸呆愣愣的唐一哲不满喊道:“回神~~~~~回神了~~~~~~”

“嚓......干嘛这么大声，别给你爷爷喊魂.......”

“大哥您是思春了还是怎么滴，你丫的是不是刚一直在对着顾老大流口水.......我说你怎么最近一直怪怪的.......变态，变态的狠......”

“别放屁，烦着呢.......”唐一哲一脸不耐，一头深深埋进臂弯，闷闷道：“我来大姨夫了，别和我说话......”

刘钊一脸无语和趴在旁边带护腕的李默然面面相觑，瞬间石化。好家伙，真的好家伙。

唐一哲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大脑却不受控制的开始翻腾 ：按照强子的情报，这姓苏的还是一个原生家庭存在极大问题的情感障碍男，自己父亲先不说是前期骗婚gay，还是后天变弯男，最后和男人抛弃家庭私奔，这就够苏云离他妈受的，精神崩溃后，转而对自己的儿子疯狂情绪发泄和精神压制，他应该是和gay男不共戴天，被刨祖坟般仇恨啊......那老大这不是直接自寻死路，还未开始就已结束。be的不能再be......到底要不要把这些告诉老大.......能让老大赶紧断了念想最好不过......

及时止损......回头是岸啊.......

顾青压根不知道甚至说不关心唐一哲最近心里经历着怎样的电闪雷鸣、台风呼啸。今天是苏云离没来学校的第五天。顾青这五天也病恹恹的提不起任何精神，胸闷，脑子发沉，食欲也不好。

摸了摸额头，不烫。心跳的死气沉沉，整个人也死气沉沉，顾青觉得自己好像快病死了。

和班长李北软硬兼施搞来了班级基础信息登记簿，翻开几页，找到了苏云离家的住址。眼睛一眯，顾青笑了。

下了晚自习，顾青胡乱买了点水果，踩着自行车向苏云离家飞驰而去。

夜幕降临，北京的冬天似乎总是透着一股蜂窝煤的味道，顾青晃悠悠踩着脚踏减缓了速度，低头看着手机导航最后确认了一眼，停在了路边的一个农贸市场。

农贸市场很大，马上就是元旦了，客流量大增，进进出出的客人手提着袋子，装满了晚饭要用的食材。

偏头再往后面一看，就是苏云离住的小区。

这一带并不繁华，路灯也晦暗不明，除了这个农贸市场和鳞次栉比的居民楼，就再没有什么别的商业建筑了。

住宅楼大概年代久远，像是以前单位分的那种家属房，最高6层，没有电梯。褪色的墙皮斑驳不堪，像个患有皮肤病的病人。

顾青把脚踏车停在一栋5层建筑下。这就是苏云离住的那栋。

没有着急上去，顾青插着兜，抬起看。

视线停滞在3楼。和别处灯火通明，温馨弥漫的小区不同，这里似乎没有多少人再居住，大部窗户幽黑，透着寒冬的冷光，不见丝毫人气。

顾青抄着兜走进阴暗的楼道，老旧的东西黑黢黢的堆在角落，下脚的地方越发拥挤。不知道被台阶上的什么绊了一下，顾青暗咒了一声，一步两、三阶飞步往上跨。

三楼声控灯坏了，顾青站在302门口，屏息听了听，不知是隔音太好还是就是没什么人住，安静的发空。

拉了拉厚厚的围巾，顾青抬手就敲。

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屋子的主人才压开一条门缝，透光的缝隙里，一双清冽惑人的眸子，就这么穿过黑暗的楼道，射向顾青隐藏在黑暗的眼。

四目相对。

两相无言。

苏云离身后晕黄的光线柔和的将他包拢，昔日冰封千里的双眸在看清来人后微微瞪大，连带着眼尾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一下，一下，撩拨过顾青的心上。

顾青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槽他妈的，老子又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