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青烟？

程铁木瞬间想到了程野，难不成真的是祖坟冒青烟祖宗显灵了？我滴个娘吶，难怪他孙女今年像是变了个人，原来是老祖宗使出真本事了。

这一刻，程铁木将程野的异常，统统自动归咎于祖宗的保佑。

他就说难怪呢。难怪孙女才五岁，懂得比他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头子还懂。原来老祖宗的灵性都灌注到孙女身上。

程铁木此刻内心充盈，仿佛注入鸡血。他迈着两条老而有力的腿，快速急行至半山腰。一点不像他这个年纪的速度，说是半大小伙也有人相信。

“瞧老程头的样子，听说老祖宗显灵，跑得比谁都快。”

“要是你家老祖宗冒青烟，你也一样。”说话之人不乏羡慕，都埋在一块地，咋个就是他老程家独独显灵了呢？赶紧滴，给老祖宗多烧点钱纸到地下打点，保佑下他的儿孙们。

这边程宝木目瞪口呆地望着大哥的背影，捏捏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回头对跟呆头鹅一样的儿子孙子，“还愣着干啥？赶紧上去看看咋回事儿啊？”

他年前回来听说程铁木在幺弟的牵桥搭线下，认识了一个大老板，家里的大肥猪卖了好几千。以前哪有这样的好事？在他印象里，程铁木一辈子只会种地，但凡挣钱的事，他一窍不通。老大家突然交了大运，他十分怀疑是不是老祖宗偏心了。

哪年不是他家烧的钱纸最多，火炮放得最响？

合着到头来都惦记老大家了？

于是，半山腰上，一群大大小小的人，像跑马拉松一样，黑压压往山顶冲。在人群最前方，一道红色残影属实最快。

程野落后一步程铁木来到坟前，此时老程家的祖坟边上已经站了许多村里人。下湾村的老人死后都是抬到这座山下葬，所以大家扫墓都是走的一条路。

老程家的坟在坟地群最上方，卧在山岗顶端，面朝下湾村。

“铁木，你瞧瞧，坟尾巴那边是不是在冒青烟？”

程铁木放下背篓，凝神望自家老坟。果然像村里人说的，有青色烟雾弥漫而出。不像是火炮点燃后的青烟，火炮点燃后，青烟很快就会消散。况且他们老祖宗坟边并没有其它坟，也没有放火炮一说。

他从里面拿出一把镰刀，他一边砍去坟头的荆棘，一边往坟屁股去。他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在冒青烟。

程野跟在他后头。

“你别跟来，我先看看怎么回事儿。”程铁木肃着脸对程野说。

程野只好停在荆棘丛外边，眼睁睁看着她阿爷劈开荆棘丛一人深处丛林。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丛林深处确实有一缕一缕犹如实质的青烟袅袅升起。程野胡乱猜测着，她隐约记得初中学过的化学，听说白磷在某些环境下，可以发生自燃，尤其是坟地最容易产生这类现象。

民间有称“鬼火”，也有说是祖坟冒青烟的。

大多数人都喜欢往好的方面想，觉得冒青烟的那家后人，来年或者后面几年要转大运交好运。

不一会程宝木吭哧吭哧爬上来了，见几个儿子和孙辈们都乖乖站在外围，“你们大爷呢？”青军指着荆棘丛深处的一条小径，“里面呢。”

“你们这些个瓜娃子，干站着看着干嘛？赶紧找锄头镰刀帮忙清理噻？看着杂草荆棘都能看没了不成？”程宝木气不打一处来，老大家眼看着都要起来了，他们这房这两年虽然也隐约好运起来，可谁不想更好？

老祖宗看到你小辈勤勤恳恳虔诚地帮忙打扫门脸，一个高兴，不得多保佑保佑？

在程宝木的吆喝下，大家很快行动起来，人多力量大，不一会，荆棘灌木都被剔除，坟头上覆盖着厚厚茅草的坟身显露出来，露出全貌。视线开阔后，青烟的位置很快被锁定，就是从茅草缝隙中飘上来的。

老程家坟头站满了烧香扫墓的村里人，个个伸长脖子瞧。

“老程家看来是要翻身咯。”

“青烟怕是冒了有个把时辰了吧？”

“时间这么长，青烟这么浓，个乖乖，老程家的老祖宗都在下头干啥了，得了恁大功德！”

“咋个我家老祖宗不使点劲儿，亏我年年烧几千万给他们。”

“几块的纸钱，保佑你几千万的大事，想啥好事呢哈哈哈！”

“……”

程野人太矮，被挤在人群外头，看得不太真切，她从大人们的咯吱窝下钻进去。又过了半个小时，青烟才逐渐消失，留下地面氤氲湿润的裂缝。“大哥，咱找点沃土把缝隙填上，让青烟长留坟头。”

“嗯。”

过后，程铁木小心翼翼将带来的贡品大猪头和珠玉般漂亮的番茄供在坟头，其他人把带来的香烛钱纸准备好，点燃后一人分了三支，一排排跪在坟前虔诚磕头。

显然，青烟给老程家的老少都带来震撼。

此事成为村里茶余饭后的必经之谈，都在拭目期待老程家如何接住这股“青烟”。由于太过离奇，过年走亲窜戚都拿出来说，到了春上，附近几个村都听过这桩奇事。

更有那好事者，将这事拿去问半崖上的老瞎子。

老瞎子掐指算了半天，摇摇头，神神秘秘笑了，并未给那人说什么，也没有收卦金。好事之人心里虽不满意，但是不敢得罪老瞎子，只好灰溜溜离开。

开春后凤凰岭下了一场雪，雪化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山林渐渐披上青色纱衣。

地里榨菜头还没有砍，村里的年轻人背上行囊，坐着大巴车又外出打工了。村里只剩下老人和留守儿童。

何小芬想了个冬天，还是带着泥牛去了温州。程青玲在村里目送着她妈带着弟弟头也不回地离开下湾村，沉默地在村口大青石上坐了半天。

“青玲姐，吃饭了。”程野到村口叫程青玲。

据程野所观察，她大伯母何小芬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重男轻女，泥牛她天天带身边，生怕离了眼皮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相反对于女儿程青玲非打即骂，煮饭迟了骂她，放学回家迟了骂她，没打猪草妈她。仿佛没有一点满意的地方。

但就是如此，程青玲依旧对何小芬黏得紧。

程野从小到大和这位堂姐相处不读，她们年龄相差太多，等到程野有记忆时，程青玲已经辍学出去打工了。再后来嫁人生子，生完孩子依旧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几天坐一起吃吃饭。

吃过饭，青玲无所适从地坐在火塘边烤火。

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分，诉冬时和高韵准时出现在程家门口，身后跟着老抽色大狗向日葵。

向日葵到了老程家，熟门熟路跑到狼青跟前问好。它低头把脑袋从左脚尖换到右脚尖。狼青高冷地吔两眼，这才带着它到屋檐下趴下。

少了泥牛并不影响小孩班的教学，诉冬时照例坐在专门给他安置的桌椅上，认认真真开始给老程家的孩子批改作业。

这里头最大的孩子是程青莲，起初她并不相信一个幼儿班的孩子能看懂她的作业题目。没想到人家直接大红叉叉勾出她的错误，让她哑口无言。

别说她，连程野都得乖乖交给他修改。

虽然每次都是工工整整的“100”分，嘿嘿！

程青玲原本因为妈妈带着弟弟离开心情低落，看到这一幕，她忍不住惊讶，“他都看得懂？”

“那当然，诉冬时可聪明啦，比老师都还聪明！”程青凤有奶便是娘，她现在是诉冬时的忠实拥趸，与有荣焉地夸赞诉冬时。

“青玲姐，你不信把你的作业给诉冬时瞧瞧，他肯定能行。”

“我都上初一了，和你们小学可不一样。”二次元方程这些小屁孩能知道是什么吗？怕是“x”是什么都不知道。

“初一算什么？再高都能行，诉冬时将来可是要当科学家的。”程青凤吹完牛皮，悄声问程野，“我说的对吧？”

“嗯！”程野肯定地点头。

程野看得出，诉冬时这个小孩是寂寞了，才来老程家自愿当小老师，她去过于家的书房，大方桌上摆着密密麻麻各色书籍，中文的英文的，有的英文她根本都看不懂，像是复杂生僻的自造词。

一开始她以为是高韵的，后来才发现都是诉冬时的。

甚至严谨点说，市面上买的普通书籍都满足不了诉冬时的学习进度。他已经掌握了他所看到的全部书籍，头脑中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搜索引擎，将各类知识都分门别类的装好填充进去。

老实说，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人，比她拥有神奇空间都要震撼几分。

这样的人物，无疑都是传说一样的世界知名人物。

来给她们老程家的笨小孩们当老师，实在大材小用。

她不知道于家两位老人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如果没有，她准备想办法提醒一下。凤凰岭这样的小地方，实在不适合诉冬时，在这里实在浪费了他的才智。

他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

“青玲姐，你的寒假作业做完没有，没有做完的话拿过来做吧，不懂的可以问问冬时哦。”

程青玲还有两天就要去学校，一般春季开学都是在大年十五后。还别说，之前何小芬在家的时候，天天叫程青玲做事，寒假作业她是一页没写。

程青玲回去拿来寒假作业，崭新的《寒假生活》，语文和数学都在一本上，另外几个科目，老师布置了些习题抄录在黑板上，学生抄写在作业本上，开学时候再上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