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周亦宸知道江黎的酒量，也知道她经不起劝。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印象，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在这种场合下她依然无法说“不”字。

那就只能自己受着了，周亦宸虽这样想着，视线却时不时盯着她酒杯里的容量。直到看到她手中的酒水过了小半，终于按捺不住。

正要施以援手，忽地腿上被什么戳了一下。

他垂下眸子，就见江黎翘着根手指正点到他腿上。再抬眼，她却是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嘴上浅浅含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周亦宸被她这番行为给震住了，几秒后，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勾起。

这时，项目监理江总举起酒杯敬向江黎，“小江，我老家也是江城的，咱们又同姓，咱们祖上是亲戚也说不定。难得的缘分，今晚无论如何都得喝上一口，来，大哥敬你。”

“哎呦，小江，我们江总平时很少喝酒的。”吴总适时插话，“瞧他把你看得多重要，这杯酒一口闷得了，小口喝着多无趣。”

江黎收回桌下跑出去求救的手指，默了默，含笑说道：“这样吧，喝完这杯，我就不喝了，今天到此为止，敬各位。”

“可以。”吴总前一秒答应，后一秒却拿起置酒的杯子，“不过得填满。”

江黎那杯子虽然很小，但填满起码有两大口的量。白酒不比红酒，后劲足，她感觉这容量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缩回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但吴总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执意为她添酒，嘴上说着冠名堂皇的话：“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劝你喝酒。大家相识是缘分，图个万事如意。女孩子我们肯定是要照顾的，喝完这杯，从此以后咱们点到为止。”

江黎犹豫，是一鼓作气喝完了事，还是继续拒绝？正处在左右为难，手腕在这时忽地被人捏住，紧接着，酒杯被人拿了去。

“一大群男人欺负一个姑娘，你们可真行。”周亦宸神色淡然地地从椅子里起身，“这杯我替她喝了，喝完我带她出去拍点素材，你们随意。”

说着，他将白酒倒进自己面前的空杯里，仰头一口而尽。随后，他放下酒杯，垂眼看向江黎。

江黎正直直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圆圆的，小嘴微张，几分讶异，几分呆萌。

“走了。”他说。

江黎回过神，赶紧从椅子里起身。也不管在场酒客投来的目光带了多少惊讶与猜疑，她拿了包紧跟在周亦宸身后出了包房。

“胆子还挺大。”刚出来，周亦宸便忍不住了，开门见山地道，“都是一些常年在外面跑项目的人，吃喝玩乐的老江湖，你竟然还敢跟他们喝，长本事了？”

江黎听他说话的语气，有种像是上课跟男生讲话，结果被班主任抓到，叫去办公室挨训的感觉，下意识地心慌。

“我心里有数。”她为自己辩解，“那点喝不醉。”

周亦宸瞥她一眼，别有意味：“难道我理解错了？你戳我不是想我救你，而是还有其它意思？”他顿了顿，笑道，“不会像借醉酒占我便宜吧？”

“不是，没有。”江黎被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是让你救我，我没醉，就是不想喝了，想赶快撤。”

周亦宸唇线抿紧，神色变得严肃，但语气温和：“少喝酒，尤其是跟那些爱劝酒的男人。跟他们喝你只有被拿捏的份，遇到不怀好意的，吃亏的是自己。”

“我知道。”江黎心虚地道，“这不是有你在嘛，你不在打死我也不会喝的。”

周亦宸闻言，眉目轻挑：“这么信任我？”

江黎滞了滞，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话，可拖着的尾音却让她多了几分不自在。她干笑着回道：“嗯，你是好人。”

周亦宸一怔，扑哧着笑出了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两人从饭店出来后又转，沿着街道朝前方走去。

岛上没有高楼大厦，一眼望去，可见远处的青山，近处的大海，高高低低的房屋。路上的行人悠哉悠哉，道上车辆畅通无阻，小城的松弛感尽收眼底。

“我们去哪？”江黎问。

周亦宸：“你不是要喝奶茶吗？”

“你知道地方？”

“嗯，刚看了手机地图。”

周亦宸不喝奶茶，江黎给他点了杯果茶，管他喝不喝，她想着有人陪着涉糖，心里少点负罪感。

取完喝的，两人来到海边，找了把长椅坐着。

刚坐下没多久，江黎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杨驰打来的。

没什么事，就问她吃完饭没有，什么时候回去。

江黎没跟他多聊，不到一分钟就说了结束语。看到面前景致不错，挂断电话后，她点进了摄像头。

周亦宸看了她一眼，眸光深邃。过了几秒，他动了动唇，问道：“你打算跟那个叫兽来真的？”

“啊？”江黎扭头，她其实听到了周亦宸问的什么，只是不知道他换了字眼，教授变叫兽，完全变了意思。

周亦宸又问：“你喜欢他么？”

两人离得不远，中间仅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四目对视，江黎莫名地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匆匆收回视线，看向远方。嘴里说出来的却和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

“感觉还行。”

“小心被骗。”周亦宸提醒。

“骗钱，还是骗色？江黎不禁失笑，“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是那种容易上当受骗的人？”

“你难道感觉不到他一直在占你便宜？”周亦宸不跟他绕弯子了，直截了当地道。

“占我便宜？”江黎疑惑，“他什么时候占我便宜了？”

骤然想起渔船上的那一幕，说实话，有不适，但还没有足够的理由说他就是在占他便宜，包括今天摔倒后抱她起来，也是情之所急。

周亦宸深吸一口气，言语果断：“男人了解男人，他心里想什么我非常清楚，你们不合适。”

江黎愣了愣，忽然笑道：“谢谢关心，鞋子合不合适只有我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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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驰每天都跟江黎联系，早上短信问安，中午电话关心，晚上约她散步。

江黎本怀着做朋友的心思跟他相处，但很显然杨驰并不打算停在这一步。这不，中午又打电话过来了，邀请她晚上吃小龙虾，他亲自下厨烹饪。

江黎下意识拒绝，但杨驰打定了注意，今天不行，明天也可以，明天不可以还有后天呢。

江黎执拗不过，只得答应了杨驰的邀请，前去他的住处。

海产繁殖研发单位租用了村民的私房作为办公住宿的地方，杨驰住顶楼，一室一厅，外面还有一个大露台。

“你先坐会，龙虾马上就好。”杨驰把她带到房间后，又返回楼下厨房忙活去了。

江黎站在屋子里环顾四周，室内干净整洁，摆设简单，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本本书籍。一眼望去，书架上，沙发上，桌上，茶几上，到处都是书，各种类目的书，俨然一个小小的图书馆。

她站在书架前扫视了一圈，抽了本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出来。

杨驰回来时，见沙发上没人，视线往外，江黎正坐在露台上的椅子里看书。海风吹着她洁白的长裙，身形纤长，长发飘飘。侧颜像是被画师勾勒出来的标准线条，妩媚的双眼，高高的鼻梁，让人动心的脸蛋。

手里的小龙虾色香馋人，阵阵飘香，却不及眼前半分惊艳。

“龙虾好了。”杨驰看了一会，才将盆子端过去，“这是香辣虾。”

江黎放下书，看到满满一钵红，颜色真不错，味道应该也很赞。

“还有油焖的，我这就去拿。”没多会，杨驰又端了盆上来，还带了几罐啤酒。

“快尝尝我的手艺。”他迫不及待地催促。

江黎带好手套，拿了只送进嘴里：“嗯，不错，好吃。看不出来啊，你还会做饭。”

杨驰：“在你们眼里，我们教书的是不是都很呆板，没情趣？”

江黎想了想说：“学历高的男老师不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么。”

杨驰扶了扶眼眶，笑道：“那是外在的，等你真正了解，我们也会很有趣。不，确切地说，我们的情趣更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表露。”

“是么？”江黎随口说到，手里却忙着拨壳。

杨驰深深地看她一眼：“是。”他顿了顿，拿了罐啤酒，打开递给江黎，“难道你感觉不出来？”

“啊？”江黎装不解。

杨驰目光深深地看她：“感觉不出来我喜欢你？”

江黎握着啤酒罐的手指一紧，嘴角滞了滞。

“那个......”她不自在地勾唇，“杨教授，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合适。”

决定来这里，也是想跟他说清楚。其实她刚开始的确做好了开始新恋情的准备，和过去的每一段邂逅相似，冲动地想要重新开始，并打算投入了解，但每当男生的目的性开始显现，她就打退堂了。

她一度觉得自己有病，怀疑自己得了恋爱障碍症。

“抱歉哈，你很好，是我的问题。”

杨驰闻言，没有变现出过多的惊讶，反而笑了笑：“没事，咱们来日方长。”他拿起啤酒敬她，“我支持你的任何想法，只要你开心就好。”

江黎没想到他如此洒脱，堵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就此和他愉快地喝上了。

两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露台上没灯，只能借月光和屋内渗出的灯光。杨驰说转移征地，进屋继续喝酒。

江黎感觉饱了，决定收工。

“洗手的在哪？”她问。

杨驰正搬东西，闻言惊诧：“不吃了？”

“吃饱了。”

“还有很多呢，慢慢吃。”

“不了，吃不下了。”江黎脱下手套，从椅子里起身。

杨驰见她要走，也脱下手套：“这边，我带你去。”

他带人进了洗手间，贴心地为她打开水龙头，自己则挪到另一处接水的地方洗手。

江黎看到里面到处摆着男人用的东西，忽然感到别扭，不对，应该去楼下洗的。意识到这点，她加快速度，稍微冲了冲水转身就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走了。”她说。

“等一下。”杨驰跟在后面，“着什么急，坐会再走。”

话音刚落，就见江黎整个人忽地扑了出去。

“欸，小心。”杨驰眼疾手快，几大步上前，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将人提起。江黎差点直接趴到地上，有了这外力的援助，她赶紧顺着这股力量踉跄地站了起来。

洗手间与卧室之间有道门槛，由于里外地板颜色一样，江黎落脚时完全没注意，被绊倒的。

“没事吧？”杨驰关切地问。

江黎惊魂未定，摇摇头说：“没事。”

几缕碎发因这意外杂乱地落在脸颊上，杨驰看着下意识将其勾住，别到了她的而后。女孩的皮肤光滑柔嫩，触摸之下，像是有电流拂过心上，激起他内在的荷尔蒙。

江黎慌张抬头，一对眼睛像是沾染过清晨的露水，晶莹剔透，脸蛋微微泛红，勾魂摄魄。

杨驰直直地看着她，江黎察觉不对，正要退后几步，男人忽然抱住她。

“江黎，我好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