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初次踏入世界间裂隙时的手忙无措,夕这一次在短暂的时间里做足了准备。她轻车熟路地为自己罩上一层屏障,又让长剑裹着权能漂浮在自己身前充当着指南针。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要找寻的故乡离自己越来越近。
在刚刚离去的那个世界里化身龙泡泡的经历与持明的龙相结合在一起给了她灵感。人类的身体迈出的每一步都并不是很大,更不要说她的体力本身就不是很好,若要只凭借自己的双腿跑过去实在有些艰难。但是如果是龙身呢?用龙的身体飞出去会不会更快一些?说起来也是,理论上来说,持明完全化作龙身的力量也会比普通的人身更强一些。
之前未曾想到过,是她还把自己当作岁的十二分之一,在罗浮也没有见过持明们用过龙身,自己也就自然而然地没有想过还可以这样。如今想起来了,那便是免不了要试试的。
离前面最近的世界的距离并不长,她大可以用这一段距离来做个实验。
转瞬间她就化作了一条身体修长的龙。
从龙角到龙尾,自多样的青色向玉白色过度,点点墨迹渲染在或青或白的鳞片上面,由黑逐渐过渡到青色的鬃毛仿佛肆意燃烧的火焰般飞扬,赤红的瞳锐利极了。周身萦绕着的隐约墨色是她力量的体现。
修长的身体轻轻地甩着尾巴便一下子飞出去数里,她灵巧地飞在这片漆黑当中。颜色多彩而绚丽的鳞片覆盖在她的身体表面,貌似人畜无害的龙鳞隐藏着自己的锋锐,仅用着光滑的那一侧抵挡住来自外界的攻击。
她最终停在了一个世界的表面。
夕有些迟疑。
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当中感受到了自己的权能还有不朽的命途力量。可是她又无比确信这个世界绝不是泰拉亦或崩铁的宇宙。
龙身的防御力有效地帮助夕抵御着来自裂隙中无目的的攻击,也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来细细观察。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在她的视野当中,这个世界绝对没有源石的存在,它除了沾染着些许污秽以外干净极了,就仿佛这个世界当中有什么人故意把一切可能对世界造成损害的事物都人为地阻拦在世界之外。不过这点也并非不好理解,为了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世界而坚决地把一切有害之物都阻隔开来罢了。
可是属于她的力量出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却是古怪极了。
她属于外来者。
可是为什么她的权柄却这么安静地呆在那里?甚至还参杂着不朽的命途……说是平行世界的她也不是解释不通,可是她经过这么一遭,太了解不同世界间的空间到底有多么不稳定,只是岁的十二分之一的她哪里能跨越得过去呢?不过若是加上一份可以称之为不朽令使的命途力量……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要去看看吗?
她到底还是不大乐意去看见自己的。
可是莫名地自己又有种预感叫自己一定要去,就像这里面有什么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样。
夕突然在心头冒出来一个想法。她是失了忆的,只记得自己在泰拉的日子还有去了更高维的世界的日子,其余的记忆她是一丁点都没有的。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因外物而失了忆,可是自己在检查之后确定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若不是自己行走在不朽的命途上还有着令使的力量,她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直接从泰拉穿越到崩铁的了。不……好像无论是哪种说法都是根本不可能的。
嗯?说起来……身为不朽龙裔的持明们和自己的差距是不是有些过大了?就仿佛自己和他们根本就不属于一个物种。自己的体质柔弱地也绝不像是持明,更别说是生命形态绝非普通人类的令使了。是因为自己的认知更偏向于身为岁片化身的夕而并非身为不朽龙裔兼任令使的夕吗?
夕不知道。
她最终下了决定,要进入这个世界去看看。
长龙甩尾,直接跃入了这个世界。
是很奇怪的感受。夕没有感受到自己在进入罗小黑世界后遭受到的排斥感,与之相对的是仿佛水乳交融之感。她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这个世界,就仿佛孩童扑进母亲的怀抱一般。
来不及细想这异常的感觉,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在进入世界后快速地化为人身。
鞋跟踏在绿茵之上,洁白的花朵开在脚边,和绿草一起迎着朝阳在微风中起舞。眼前是连绵不绝的山峰看不到尽头,左侧的山头上镶嵌着剔透的琥珀,飞瀑一泻千里,又有红叶做盖头罩在琥珀旁,全然是一片奇异的风光。夕缓缓移动着视线向右看去,在山间看到一座矗立在浮空石头上的雕像,雕像上有一束蓝光直冲天际。
分明应当是未曾见过的陌生景象,她却莫名地从心头感受到了感慨和怀念。
所以这里是自己失忆期间去过的地方?
夕转身想要继续往右看去,她抚着身旁的岩壁,却感觉手下空无一物。
她彻底转过身去,只见自己的手直接探入了岩石,就好像这岩石只是幻象,实际根本不存在于现实。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自己脚边的花朵可怜兮兮地被岩石阻挡着继续生长的方向,还有风被岩石挡住……这一切都告诉她,岩石是真正存在的。
她试探着把手继续往里伸去,可是依旧什么都没有碰到。
于是她走了进去。
浮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间画室。
雪白的墙壁上镶着琉璃做窗,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化作彩光照在室内。灰色的地板平整极了,书柜、架子、桌子……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放置的。
她转过身去,身后是一扇木门,门上刻着复杂的纹路。在沉下心细细感知后,她确信这是一道复杂的术法纹路,在术法的最深处还藏着自己的权柄,使这间画室的门在他人眼中是一层厚重的岩壁。
她失忆时想来也是在这里结交了些许好友,这术法当中专门刻下的名字和气息可做不了假。这也让她确定了自己所在的世界到底是哪里。摩拉克斯、若陀、归终……是诡异的怀念和相当沉重的悲伤。
夕收回按在门上的手走到书柜旁边,取下一本书,细细看着里面的内容。这本书授人绘画,里面的排版不是自己会做出的选择,但是其中的每一幅画都出自自己的手笔,画中不包含着她的权能,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水墨画。这书上的每一幅画都仿佛笔者在一刹那间完成,不过这只是打印的缘故,和什么阴谋诡计都是没有关系的。
她垂下眸子把书翻到第一页,上面印着出版的年月以及打印批次,不过这些都没有那个签名显眼。这毫无疑问是自己的签名,笔迹清晰工整,一看便让人知晓签字的人在签下字迹时的认真与严肃。甚至于哪怕是经过无数次印刻之后的签名都蕴含着微弱的权能,时刻准备着为违规者降下惩罚。
很难想到这居然是她自己去做的事情。她这不是单纯收了学生,而是专门编写了书籍去教人绘画……是在这个认识的人的影响下做出的选择吧。按下心头的悲痛,她把书重新放回书架上,视线依次扫过每一本书和每一幅画,最终停留在了窗前。
从窗户能直接看到一座树上的高大建筑物和一片废墟,隔着一层琉璃的颜色也多了些许梦幻与萧瑟。
她总觉得不应当如此。右手忍不住地抚上了窗子,琉璃随着她的心意而逐渐变得透明起来,真实的景象就这么映在了眼前。
夕又收回手,看着眼前的一切陷入了思考。在她的脑海当中窗外的风景似乎不应当如此,是什么让她有着这样的想法?不是望舒客栈……看着它,她只觉得欣慰。那么让她内心无比触动的就是归离集了。
那这么看来……她以前应当就是摩拉克斯阵营的了。甚至自己还能算是仙人?实在是难以掩盖心中浮现出来的酸涩与无奈,她忍不住地去想象归离集在被毁掉之前究竟是怎样的,是不是有着万顷良田?是不是屋舍俨然有序?是不是所有人安居乐业?
只是脑海既残留着往日的情绪却没有保留下来一丝一毫的记忆。不同于在见到那些持明残魂时勉强浮现出的印象,此时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想不起来。
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彻底愣在了窗前,眼中难得地浮着彻底的茫然。
怀念、悲痛、无奈、仇恨……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团乱麻,缠得愈发得紧,像是要把她硬生生拖在这里。挣扎不出去,越是想要摆脱这些情绪就越是想要回忆那些忘却的记忆,越是想要回忆就越被情绪控制起来……
最终将夕从情绪中唤醒的是敲门声。是相当规矩的敲门声响了三下,然后便是沉默地给她留下了足够的反应时间,接着再是三声。
是谁?
近乎是有些迫切地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灿若烈阳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温和地笑着,磁性的声音里满是喜悦。
“许久不见,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