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么抽出胸口的扇子,走到一旁从容搧着:「呵呵,那好,不提我们这些外人,珑姑娘于你的星魂大人而言,究竟算些甚么,蕸弟弟自己心里就没个底数?」
「就如珑姑娘所说,阴阳家素来追求天人极限,摒弃七情六欲,你可别告诉妾身,你的星魂大人如今能够心怀情欲,是因为他有着无与伦比的实力。」
「哼,真是笑话。」
我没理会他们的争吵,反看着星魂凝重的神色,想起数日前在辰极宫他刻意避而不谈的芙蓉,顿时明白他一路上的偶尔透出的不安与担忧是为了甚么。
我不再多言半句,默默牵起他的手,以传音术说:「没关系的,不管从前发生甚么,我只想听你告诉我。」
星魂愣在当下,双目微睁,犹豫地看着我。
「桃么阁主,我们此次不为别的,只为卷文而来,此刻我等就以正事为先,其余不相干的也与我们毫无关联。」我坚决道。
桃么勾勾手指,一旁慵懒梳理毛发的白主轻盈的跳道她丰满的胸口上。她抱着猫,娇媚笑着:「好吧!女公子欢喜便好。」我见桃么往挂着赤色纱帘的房内走去,便放开了星魂跟着她去。
「我……。」星魂低沉的呢喃,我回过头,发现他垂着头欲言又止。我再回身瞥了一眼走远的桃么,趁此空档冲上去抱住星魂。即便平常我在怎么不好意思,但当我看见他不安的神情,我就甚么都顾不上了。
「不管如何,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愿意相信。」我以传音术说,脸红的看着星魂黯淡的蓝眸,在无人注意的瞬间,轻轻在他的额头上小啄了一口。
当星魂愣在原地,我移形换位,随桃么进入她的房内,不想,阿铃早已经随着桃么在里头等我。阿铃咯咯笑着,凑近桃么与她眼神示意后,伸出了手开始摸起她怀中的白主来。白主被她摸了几下,发出沉沉地咕噜声。
「哦,看来小白很中意你呢!」
「牠平日可是厌生的紧。」
桃么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古朴的铜门前,拿出一面小铜鉴,径直放入同门的凹槽,顿时,四周发出细小的机关声,铜门应声而开。
一股清雅的桃香抚过鼻尖,映入眼帘的古书架,层层迭迭让人看得眼花撩乱,一旁的矮桌上放着各式香粉,长桌上则平整放着各色衣物。此地可比雅士书房,却不失女子风情的陈设,令我们两人不禁倒吸一口气。
她走到书柜旁的一段长绸拉了拉,便有好几卷古卷从天顶处落了下来。古卷还未落地,她抬掌一挥,古卷立刻平稳的飞至不远处的案桌上头。
「当初蜀地流亡的古卷,全都在这了。」桃么说罢,伸出掌心向我要回玉芍,我婉言推辞,心想至少让星魂断定真假再将玉芍还回去。
「女公子。」
「阁主不介意,唤我珑即可。」我专心的察看卷文,随口应了一声。
「珑姐姐?」
我猛然抬头,不敢置信阅历丰富的桃么会这么唤我。只见桃么笑嘻嘻地贴了上来,我看见她热情的模样,卷轴捧在胸前,挡住她胸前的一股柔软。
「真是可爱的反应。」桃么正甜美笑着,她身上的白主喵喵叫数声,跳到了我的脚旁开始磨蹭起来,一人一猫紧紧地围着我,顿时让我心中萌生一股奇怪的感觉,不禁让我想到星魂与桃么方才的对谈。
「阁主,还请自重。」我刻意凝聚内力,严肃道。
此时桃么愣了愣,她果断的放开我,走到房内的圆窗旁。她背对着我们,语气中有一股难以明说的忧伤:「这百年间,有二位寻得玉芍之人,其中一位是你。」
「而另一位,让姐姐心甘情愿随了他,今日玉韶芳菲,妾身想起当初胜景,见了珑采得玉芍,心中感慨万千,不由得回忆往昔与姐姐共处的时光。」她说罢,顿时换我不好意思了,原来她是在想家人呢!
「你的亲姐姐?」阿铃好奇问。
桃么摇头应道:「战国时代,各地战乱不止,妾身曾是一名流浪在外的孤儿。」
「小ㄚ头活到十来岁,辗转各地,最后被人抓来千言闾卖钱抵债。姐姐是前任千言闾之主,华灼。几年前,她将阁主之位授于我后,自己便与心上人自在的逍遥去了。」
「珑长得很像她?」阿铃抱起白猫问。桃么摇摇头,淡漠说:「像,也不像。」阿铃听闻后,认真摸着怀中的白猫,没再过问下去。我心想以她直白的性子,真难得没有再继续追问。
「国师大人过去是英年早逝的大秦神童甘罗之事,你可知晓?」
我点头,桃么顿了顿,她转过身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冷笑道:「呵,没想到经过嫪毐之乱,甘氏处刑,他心中还有深信之人,也难怪你打从一开始毫无动摇,连一点犹豫都不曾有过。」
桃么见我不明白的看着她,直接说:「妾身当时以琴功收纳百尺之外星魂的对谈之音。你明明听的份外清楚,他否决你是他的同伴,你的神情却未出现任何异状,就好像无论他口出何言,你却始终坚信他一般。」
「妾身原初不明白,为何星魂此次出手的手段与从前相比会如此平和。以他的脾性,若想从妾身这讨东西,几次来回不陪掉十几条无辜人命,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妾身明白了。」桃么眼神热烈的凝视我,我未有闪避他的目光,而是坚毅的看着她,果断回:「若阁主无其他要事,那我就先回去找他们了。」
「妾身可以告诉你他极力对你隐瞒的事,当然,妾身可以以命,以千言闾之主的身分担保,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
「多谢阁主,但我不需要。」我头也不回地拿着古卷往外头走去,才走没几步我便发现阿铃没跟上来。
「阿铃?」我叫了她一声,她颇有兴致的挥了挥手回绝道:「你不听,不代表我不能听。」
「你顾虑星魂我无话可说,可他跟我半毛关系都没有,免费的瓜不听,我可吃亏了。」
「你要瓜子我明早去早市买给你。」我直言道,她听了笑噗哧大笑,挥挥手让我离开。
「哈哈哈,我的天,不是那个瓜!」
我一时意会不过来她的意思,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桃么从容看向我,开始向阿铃说起来。我见状赶紧逃出她的房内,免得去听见甚么不该听的。
*
珑月走后,桃么坐在床上的红绒白虎皮上,她拿出一杯酒慢悠悠的轻饮起来,随后又替陈玲铃斟上一杯,放在桌上。
此时陈玲铃十分识趣的拿出一旁椅子,坐在床旁。她单手靠在桌面支撑她的下巴,翘着脚,一副游刃有余的拿起酒水晃了晃,说:「可惜啊,可惜,千言闾阁主私藏的好酒,我却无法品尝半点。」
桃么听闻,轻笑出声,她离开床上坐到陈玲铃身旁,妩媚的靠了过去将她杯中的酒水给饮尽。
「妾身与外头那位张狂小娃可不对头,你身为他们的一员与妾身独处,不害怕吗?」桃么兴致高昂问。
「我陈玲铃甚么不怕,怕没钱而已。」她说罢便放下酒杯,顿时,白主跳到桌面上,叼着一只蟑螂的尸骸优雅放着在陈玲铃的面前,对她表示好感。陈玲铃大声尖叫,顺手拿出身上的玉尺,朝黑麻麻的蟑螂尸骸一丢,将其扫落到桌下。白主见状,白耳收缩,赶紧跳下桌叼着蟑螂的尸骸跑得远远的。
桃么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陈玲铃,忍住嘴边笑意,提绣遮面,调侃道:「甚么不怕是吗?妾身记住了。」
「别担心,小白他……偶尔会这样吓妾身,妾身先替他致歉了。」桃么看着白主对自己眨眼,朝祂挥手让祂退下。白主把蟑螂尸骸丢到窗外后,一脸无趣才又跑了回来。
「我……我收回刚刚那句话,除了鬼跟蟑螂,我甚么都不怕。」
「怕……怕没钱而……而已。」陈玲铃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换了位置。
「哈,玲妹妹当真与珑姑娘同样是位奇女子。」
陈玲铃心想以一个现代人的角度而看,她习以为常的事对古代女子来说,每个举动与谈吐不只出格,还前所未见。
「阁主不也是,没想到这种男人为尊的时代,还有像你这般有远见的。」
桃么的嘴角自信的扬起,她倒了三回酒,各别敬过以逝的华灼、珑月、陈玲铃后,肃穆道:「妾身在千言闾待了数十载,见过各式各样的人物,一眼便能看穿他人脾性人品。」
「你们二人行事作风独树一格,非比寻常,妾身想你此次留下,除了打听一些前尘旧事,想必还有更重要的事想问妾身吧?」
「正是,桃么阁主聪明过人,做人坦荡。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想问阁主在这些年以来,能够避开大秦与阴阳家的耳目,做到普通人难以见到你的真面目,无人知晓你行踪的本事,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这很重要吗?」桃么瞇起眼,犀利笑着。
「没办法,谁让世上小人多,总爱来招惹我,不都说身在江湖中的第一守则是自保吗?若有高明的千言闾阁主指点,哪天我被仇人追杀想跑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哦,但是此法天底下知晓之人寥寥无几……。」桃么停顿一会,知晓陈玲铃明白她的顾虑,便没再往后说下去。
「桃么,我就问你一个问题。」陈玲铃忽然站起,严肃道。
「你爱钱吗?」
桃么听闻愣在当下,捧腹大笑起来,她抽笑许久,笑到她的肚子都开始疼了,方才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回道:「金银珠宝孰人不爱,不过,如今的妾身可不缺那几两金银。」
陈玲铃又问:「那你爱美吗?」
「玲妹妹,妾身耐心有限,你再这样卖关子,可别怪妾身不客气。」桃么妩媚轻语,她站起身,走到陈玲铃深后将手轻放在傀儡的肩膀上轻轻揉捏。
「阁主别急,我只是想谈比生意,一笔能够一箭三雕的好买卖。」陈玲铃自信道,起身走向桃么卧房里的妆台,指着头摆放的各色胭脂盒,有条不紊的说出今早在商街上看见的彩脂货品,与千言闾中女伶所用的胭脂粉墨虽货出同源,质地却更加饱满与精致。
桃么惊诧于陈玲铃对于妆盒的知识,二人相视,凭她多年管理千言闾的直觉与女人的第六感,她瞬间就明白了眼前侃侃而谈的女子,不同于小女儿家的心思,心怀宏图之志。她举起桌上的酒栈轻轻摇晃,兴致勃勃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