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胧!!!是他们逼你的吧!少羽说你不是阿胧我就偏不信,你别以为你在脸上画上奇怪的纹路就可以骗过我!班老头说过阴阳家会使各种奇怪的妖法,我不管你是怎么做的,你那张白糯米的脸就算是化作灰,我也认得出来!」天明奋力挣扎着,想将头瞥到右方,只为了与他认错的星魂对视。
「阿胧?」我掐住天明的脸颊,冷眸直视,缓缓地将脸靠到与他一尺不到的距离。
「阿胧早就死了,被我亲手杀了,你如果不想步他的后尘,就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我用力将天明推出,在这瞬间冰冷盘旋脑海,刺挠心头,口中毫无感情的言语,手中毫无分寸的力道,每个渺小到几乎难以感受的细节,在此刻却在心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天明…对不起,你不能在这,你赶快跑啊!你要跑得远远的,否则,否则你…?!”每句担忧,每句提醒,出了口便如同寒剑刺人,冻神冻心。
只见天明摔跌至数尺之外,他一个奋力爬起又是朝这里冲了过来,见此情景我再次掐紧了天明的脸颊,毫无感情的对着他坚定的双眸,冷嘲道:「不只阿胧,连阿槿也死在了我的手里,你口中所说的那两个人皆由我亲自处死。别忘了你自己的”身分”,你若想跟他们一样尸骨无存也无妨,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死的凄惨无比。」语毕,天明两眼被怒火占满,我从未看过他如此生气,他颤抖的身体,皱紧的眉头,咬破溅血的嘴唇,握紧的双拳,这些举动皆毫无遗漏的没入心海。
「你这恶毒的妖女!我…我!我!我!要替他们报仇!!!!」天明一声大喊穿透天际,仿佛整个小圣贤庄都能听见他那撕心裂肺的怒吼。
“是了,是我低估了天明。”
原以为这样残忍的谎言能够唬住他,让他跑得远远的,但,他终究是当初那位从悬崖一跃而下护住月儿的男孩,也是那位愿意相信他人,相信阿胧的少年,我这么做可谓是适得其反了,不但没能让他知难而退,反而让他被怒火吞噬。
“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引来旁人,到时候天明可就更难脱身了。”
原本掐住他脸颊的手,直接使力掩在了他的嘴上,霎那,掌中一阵刺疼,我依然死死地捂住他的嘴不放。
“可恶,再这样僵持下去…。”烦恼未消,远方忽然一声大叫。
「啊啊啊啊!!!子明!!!!!」只见外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奔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不久前在林间遇见的儒家弟子。
「我可怜的子明!!!要不是那匹笨马踹着你的脑壳,你…你也…你也不会!」
“是项羽?!还有那名儒家弟子?好机会!”
只见项羽急奔过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嘴里无不是说着天明脑子被马踹坏了,而他身旁的儒家弟子一瞬挪步,自然的插足到了我们中间。
「姑娘!」
「不知...不知姑娘可否还记得我,不久前我们才在山路上见过一面。」
见他如此殷情,我礼貌地点了点头,他见此开始愉快地闲谈起来。
「没想到姑娘口中的要事是拜访小圣贤装,那姑娘今日便是小圣贤庄的客人,在下不才,愿为姑娘好好介绍一番。」
听了他这话思绪一愣,心想这未尝不是个调虎离山之计,结果眼前的青年未等我开口,便着急补充道:「失礼了,我竟还未自我介绍,在下子慕,儒家首席弟子,还请姑娘不要见怪方才冒失的弟子子明,他不久前在百家辩合里遭了马蹄,如今满口胡言让姑娘见笑了。」
子慕温雅的朝我们作揖,突然间,他的手朝我的手伸了过来,当我下意识地想缩手之际,在我身后未作表态的星魂,一个瞬身直接换位到了我的侧边。
“星魂?!”内心一瞬惊呼,眼前的他明明眼神阴冷,但心头却意外感到莫名的安全感。
此刻,星魂单手牢牢地拽住了子慕的手腕,他的剑眉向眉心肃穆而起,眼神的温度仿佛能比拟九尺玄冰冻骨夺命。
「儒家首席弟子?」星魂冷声道。
「哼,儒家素来讲求礼法,这就是首席弟子的待客之道?」
星魂并未抬头与子慕对视,子慕七尺身形,相比之下我与星魂都差了他一个头的高度,而星魂一句喜怒不明的质疑,夹带着傲气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令子慕身形瑟缩未能开口。明明眼前人一高一矮,两人的气势却是反了过来,就像是野犬对上猛虎,前者是半句都不敢在应一声。
正当气氛僵直,少羽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救下了天明,并用不知哪生出来的麻绳将天明全身缠得死死的,当然也少不了他那张嘴。
「子羽,将子明先带往医馆,剩下的我自会同星魂先生解释。」一声波澜不惊的沉稳忽然从少羽身后传来。
一眼望去,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子缓步而至,他眉眼温和,一身浅蓝淡紫相衬的儒袍飘逸而动,当他走进些,一双细长深邃的浅眸毫无惧色的面向在场的众人,他身形略高于子慕,不只如此,他浑然天成的儒门气质也同样掩盖了子慕的突兀之举。
他莞尔一笑,举手投足是温和中带着一点潇洒,那种潇洒就如同他未束起,而任由垂落的发髻一般,皆在循规蹈矩之中暗藏了一丝不羁。
「三…三师公。」子慕低下头,颤声对那名男子唤道。
“三师公?以首席弟子的辈分唤师公…难不成他是?!”
「原来是儒家三当家,张良先生。」星魂抬眸而视,眸中多了几分冷意。
「儒家以礼为尊,但依我方才所观,你们这位弟子似乎对于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有什么误解啊。」星魂奋力甩开了子慕的手腕,转而牵起我的手,当他牵起的那刻双手忽地疼了起来。
仔细一看赫然发现我的两手,左手被天明咬了一口血流不止,右手因攥拳的力道太大,导致指甲直接嵌入皮肉。
只见星魂无视张良与子慕,从衣袖中拿出了洁净棉布,熟练的替我的手包扎起来,不到一会,双手的伤口便被包扎的妥妥贴贴。
「星魂先生,子慕弟子身怀恻隐之心,因察觉了姑娘手上的伤,方才一时失了分寸,还请星魂先生莫与弟子计较。」张良面带微笑温和道。
「是,是的,因察觉了姑娘…姑娘玉手见红,所以…是,是…子慕莽撞了。」
当子慕结巴赔礼之时,眼珠子则悄悄的往子慕脸上一望,只见他的脸颊再次染上了红晕,再次变成了两颗大红桃子。
见了子慕这两颗红桃,一股脑儿开始浮出桃子与桃干,片刻,贪嘴一念并未持续多久,星魂一句嗤声冷笑,直接将脑中的桃子全给吹没了。
「恻隐之心?」他转身面对张良等人,负手而立下,一副不怒而威的态势对上在场众人。
「我记得儒家里头有这么一句,嘶,是什么来着?」
「巧言令色,鲜矣仁。」
「这位弟子你可知我是何人?」星魂冷声朝子慕问去,子慕一楞,自信答道: 「子慕不材,大人乃是李斯大人特邀而来的贵客,您不只是阴阳家左护法,亦为大秦的护国法师。国师大人,子慕说的可对?」
子慕恭敬有礼的向星魂作揖,星魂闻言后傲气的轻笑几声,听他这般浅笑,心底便默默地为了这子慕捏了把冷汗。
“这…虽然这子慕回答的是毫无破绽,但总觉得好
像还有什么是我漏掉的。 ”
正当内心为星魂的问题感到怪乎的同时,他早已漫不经心的勾起那淡粉的薄唇,轻视道:「甚好,既然你知晓我的身分,那么不用我多做解释,这巧言令色欲指何人了吧。」
「适才,才有弟子无礼在前,你却是盛情同我的弟子自举起向导来,更何况我亦在此,你还只同她这般热切,一言一行是别有用心啊。要是我没记错,你们孔老师祖曾言,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别的不谈,就凭你略过了我擅自私言而起,即失了礼,违了规矩。」
子慕一听两眼直瞪,支支吾吾难以辩驳,张良见此也未露惊色,而是令子慕向星魂与我赔礼,再将其发落下去抄写伦语三百遍以做警示。
星魂听了张良的处置未有反驳,只因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摆在了头,那便是刚刚天明口中张口闭口的墨家。
对于天明脱口而出的墨家,儒家必须给出个合理的交代,否则不止暗地里逃亡的墨家,连同儒家也将遭遇到空前绝后的劫难。
过去我曾偶然瞥见星魂卷文之中的律法,那时无知的我不解其意,也未打算多想,现在…脑中回想起令人冷汗直流的明文峻法,却是在此刻狠狠的砸在了心坎上。
“大秦律法,暗中结党叛逆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