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是你主动要我的电话号码……”
“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她转身离开。没走多远,迎面撞上了厉冬骋的师父。老师傅朝她微笑,手头工作没停,弯腰整理地面乱成一团的音箱线。
“叔叔,打扰一下。”唐宁拦住对方,“我有事问您。”
老师傅直起身体:“怎么了?”
“您觉得——”唐宁回头望了望,确定厉冬骋没跟上来才问,“您这位徒弟脑子聪明吗?他的智力和同龄人相比,是不是差一大截?”
“那倒没有。”老师傅将音箱线理顺,用白色扎带固定好,“立冬这孩子肯学,也肯吃苦。你瞅瞅,几天的工夫,数字放映机他已经熟练操作了。”
循着老师傅右手食指所指的方向,唐宁瞧见了回到放映机后的厉冬骋。
他伫立不动,俨然化身一座雕塑。挺拔的身形,淡然却又透着威严的神情,和受伤之前的他,别无二致。
唐宁转过头,问老师傅贵姓,她还想交换手机号码,便于以后他们放映电影她能打听到片名和时间。
“免贵姓张,张玉盛。”
其实老师傅胸前佩戴的名牌标得清清楚楚,唐宁深知自己是多此一问。她记下张师傅的手机号,给他回拨过去。“我姓唐,唐朝的唐,您叫我小唐就好。”
张师傅点点头:“你的号码我存了。”
话题如何才能回到厉冬骋身上,唐宁一时没了主意。平时她极少和人聊天,能发文字版的信息,她绝对不会主动打语音、打电话或是打视频。眼前这位张师傅,年纪与厉冬骋的父母相仿,他们又是师徒关系,想了解厉冬骋的近况,张师傅是最佳人选。
“你还有事?”张师傅放下音箱线,打算去收电影开场前发给大家的竹筒。
“我……我没事了。”唐宁摆摆手,“您去忙吧,我也要打车回家了。”
她刚拿起手机,张师傅忽然提议,要是回狮语县城,她可以跟放映队的车一块儿回去。
“反正顺路,我们开了皮卡和两辆面包车,座位够坐。”
“谢谢您,不麻烦了。”唐宁拒绝得很干脆。
此时此刻,她实在不愿意和厉冬骋同乘一辆车。太多的回忆,让她的心悬在半空,夜风一吹,胸口像被千万条冰锥穿透——这股寒意始终存在,令她的痛苦翻倍,短期内无法消解。
联系了送她来的住隔壁村的司机师傅,唐宁乘车离开姚家村。
明天电影放映的场地还是这里。
她跟司机商量,明晚一来一回,每趟加四十元。钱不算多,是她给司机小女儿的一点心意。
“糖要少吃,吃多了牙疼。”她想起自己的昵称,不禁自嘲地笑笑,转而对司机师傅说,“这些钱,给小妹妹买故事书吧。”
司机师傅伸手拍拍女儿的胳臂:“还不快谢谢姐姐?”
副驾驶位的小女孩回过头,双手抱拳作揖,嘴里说个不停:“姐姐你真好,谢谢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童话故事?可是好多字我不认识,好多故事看不懂。”
唐宁答应小女孩,明晚送她一本字典。
小女孩高兴得不得了:“好呀好呀,姐姐你真好!”
返程路上,车里溢满笑语欢声。唐宁心底的伤感似乎被冲淡了。当她推开宋缇绯给她留的门,浑身的无力感却如潮水般席卷重来。
宋缇绯吃了药犯困先睡下了。
顾嘉年给唐宁准备了宵夜,还拿出一罐啤酒摆在桌上。
“哥,你说这世界上有奇迹吗?”
唐宁没头没尾的提问,顾嘉年听了却不觉得奇怪。他拉开椅子,坐在唐宁对面:“我相信奇迹。”
话说半句,顾嘉年起身关紧主卧的门。再回到餐桌旁,他压低了声音:“我生命中的奇迹,就是小红花。她是我的全部。假如没有她,我不是现在的我。”
唐宁默默品味着这个回答。
“每个人都会遇见自己命中注定的奇迹,或早或晚。”顾嘉年说,“你不能心急,宁宁,记住我说的话。”
唐宁轻轻颔首:“我记住了。”
也许是顾嘉年富含哲理的劝慰起了作用,加上啤酒的助力,她一夜好眠,醒来头不疼身上不乏,状态好过刚到狮语的那天。
准备好简单的早饭,唐宁把自己那份预留出来,和早起的顾嘉年打了个照面。
“哥,这附近有没有慢行步道?难得一晚上没做梦,我想出去锻炼锻炼。”
“彩蝶湖有环湖步道。”顾嘉年看看唐宁的鞋,“你的鞋码多少?小红花新买的跑鞋还没穿,你穿应该合脚。”
“不了,哥,我蹭吃蹭喝的,怎么能再穿我姐的新鞋?”
不等顾嘉年说话,唐宁拉开门,一溜烟跑下楼。她按手机导航往彩蝶湖方向快速走去,走着走着,只觉身后凉飕飕的,仿佛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唐宁忽地停住脚步,转身望去——
没人跟着,是她的错觉。
走出两公里远,距离彩蝶湖仅剩不到三分钟的路程,那种怪异的如芒在背的感觉又回来了。
睡得香怎么还会产生幻觉?
昨晚宵夜吃得很饱,现在才早晨六点多,不至于饿得低血糖啊!
唐宁只得再一次停下。
她屏住呼吸,静静听着身后是否传来脚步声。等了许久,她才回头。一辆眼熟的面包车也随即靠边停车。
副驾驶一侧的车门打开,下车的是厉冬骋。
他步幅很大,穿过斑马线,十几秒而已,人已和唐宁面对面。
“我想了一晚上。”他的话语掷地有声,“你不通过我的好友验证也没关系,你这个朋友,我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