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福楼。
季至皖出发前特意把嘴巴上好些日子没刮过的胡须一一清理干净,穿着暗金色束身长衫,照见铜镜中清爽洁净的自己,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遣退了想要跟随的手下,吩咐小二将楼中主推的美食送上来,然后在阁子里焦躁不安的乱晃。
御凛一进来便看到对方心神不定的样子,眼睛带着几分深意。
虽然他和叶长珩一样对感情之事不通透,但他对也喜欢叶长珩的人倒是有一种近乎直觉的敏锐。
“你是季至皖。”
平淡如水的语气,不是疑问句。
季至皖直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袍男子,目光一瞬间便被男子手臂上那个与阿珩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娃娃所吸引。
小娃娃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也不害怕,还张开肉乎乎的小手向他打招呼:“老爷爷好呀~”
一句话让御凛眉眼带笑,让季至皖心肌梗塞。
季至皖愁云惨淡的想:他已经这么老了么?!
“你是何人?”很快季至皖便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严厉询问,手指放在腰侧的剑鞘上蓄势待发。
那陌生男子却视若无人般径直走入房间,悠然地坐在木椅上。
明明只是坐在普通的椅子上,对方却好似坐在王座之上,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质。
季至皖微愣:“你……”
御凛下马车后已经将面具揭下来,并且让崽恢复了他的眼睛颜色,此时一双琥珀色的双眸与手上抱着的崽一模一样。
他双手托着崽的腋下给对面之人看,让季至皖更能直观联想到他、叶长珩以及崽的关系,“本君名为御凛,是叶长珩的夫君。夫人有要事要忙会迟一些,所以本君来告知你一声。”
???
季至皖虽在年龄上已是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但他能在外征战多年还连打胜仗,足以证明他的身体还没如其他中老年人一般退化。但是此刻季至皖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太大听错了,不然怎么能听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他傻愣愣地摸了摸后脑勺:“……阿珩成婚了怎么没告诉我。”
“你也看到了这孩子的脸,难道没什么疑问么,他是本君和叶长珩的儿子。”御凛举了举手中托着的崽,崽乖巧地当爹爹的工具人。
如此直观能够辨别二人亲缘关系的画面,季至皖也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托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御凛旁边的木椅上,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苦笑,“你也是和阿珩一样的修士?你既然自称本君,必然是个来头很大的人吧。”
“差不多,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拜过堂,还有了孩子。”御凛淡淡陈述道,丝毫不提自己强迫叶长珩做的事情。
御凛是在警告季至皖不要对叶长珩生出歪心思。
不了解事情经过的季至皖只以为阿珩和这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过得甚是美好。
他长叹一声,自己终究没有和阿珩相爱的缘分。哪怕他已是赫赫有名威震四海的大将军,却也还是属于凡间,与追求仙路的叶长珩不是一路人。
三十年前没有缘分,三十年后也没有,只是能在知天命之年再见阿珩一面,他的心愿已经了结。
“在修真界,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怀孕?”季至皖放平苦涩的心态,转而看向乖乖窝在御凛怀里啃手指的孩子,爱屋及乌,眼中带上深深的喜爱,“我可以抱抱他么?”
“本君体质特殊,可以令男子怀孕。”御凛轻轻拍了拍崽的后背,为了减少无关紧要的人缠着叶长珩,于是把崽递给季至皖。
季至皖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害怕自己的姿势不准确会令孩子难受,但是崽特别乖巧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季至皖才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他端详了崽还未长开的眉眼片刻,乐呵呵道:“长得真像。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你应该唤我叔叔而不是老爷爷。”
崽一脸纠结地望着已经长出许多白发的季至皖,两只小手互相搓啊搓,迟疑道:“叔叔?”
说完把小脑袋苦恼地转向御凛,可是他的爹爹告诉他,这个人应该喊老爷爷呀?
御凛微笑,佯装没看懂,于是崽困惑地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爹不回答只好回头待在叔叔怀中。
季至皖抱着崽,望着窗外被秋风吹拂的树枝,不知不觉便陷入了回忆:“记得我与阿珩初遇的那一年,也是在秋季。那时阿珩的父母刚去世不久,他一个人去镇上卖酒的店,也就是我家那里买了很多酒,想以酒消愁。我见他一个人喝太过孤单,便和他一块儿喝,起初他还不信任我,渐渐地我俩喝着喝着就生出了许多情谊。”
季至皖还记得那个秋日,素衣青年坐在草地上,肌肤胜雪,几十壶的烈酒下肚让青年白皙的面皮染上红晕,宛如粉嫩的桃花一样,美得惊心动魄。
喝到神志不清的青年又伸手想拿一壶,却握到了他的手,令他心中猛地一跳,他就这样僵硬地把手伸出去,另一只手给青年递酒壶。
青年过了一会儿,才迟钝地辨出自己一直握着一个人的手。
之后青年放开他的手,摇头轻笑:“曾经也有一个人与我这般畅饮,后来……”
“后来?”他见青年不说,有些急迫的想知道这话中曾经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