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凛身处于热闹的人群中,月光如洗,落到他锋利的眉眼上,熟悉他的人可以窥出几分焦躁的意味。
他坐在木椅上,手指一直敲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小蛇缠在他的手腕上呼呼大睡,被宽大的衣袖所隐藏。
身旁有会看人眼色的几位世家老祖,见御凛魂飞天外的模样,便暂时歇了结交的心思,不去打扰他,免得惹到这位新上任的魔君。
御凛在思考。
经过一个月的稳定相处,据御凛观察,叶长珩并没有逃跑的举动以及心思,而且因为受伤一事这个月没有闭关修炼,他还经常在闲暇之余逗弄孩子,教孩子说话,温柔得和以往大相径庭。
这一次御凛独自一人来魔道宴会,自然不是热衷于名利场的结交,而是为了试探叶长珩的态度。
——我留你一人在幽云宫,不设任何结界和禁制,你是否还是会离开我?
时间在宴席的觥筹交错中流走,终于迎来了结束。
在御凛回去的路上,小蛇睡醒后化为人型,见身边只有爹爹,疑惑的挠了挠小脑袋:“爹爹,娘亲呢?”
崽天赋的极强不仅体现在修为潜力上,也体现在学习能力上,不过几个月便能将话说利索了,也能听懂很多话。
“娘亲在幽云宫里养伤,不能和我们一起出来。”
不一会儿,御凛便站定在寝殿的门口,把崽放到地面上,然后自己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崽抓着御凛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见御凛速度快了也不生气,吭哧吭哧地跟上去。
在寂静无声的室内,御凛撩开重重的纱帘,绕过水墨画的屏风,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床榻。
“……”
短短几秒,御凛的心脏从心跳如雷渐渐沉寂下来。下一瞬脑海倏地浮过叶长珩经常去的地点,他不想使用同心契约,仍旧抱有希望地前往那些地点。
后花园,无人。
演练场,无人。
……
每一个地方的所有角落都被御凛找过,最后只剩下书房。
崽不知道自己娘亲又不见了,跟着御凛走了那么久,小身子有点承受不了,软软地塌在御凛的脚旁,“爹爹,我累啦。”
御凛不想吓到叶长珩一直疼爱的孩子,克制了自己内心的暴虐,抱起崽轻轻哄道:“我抱你走。”
崽感受不到御凛波澜起伏的心情,抓着他的衣领,被抱着走入书房后吸了吸小巧的鼻子,迷茫道:“这里不久前有娘亲的气息,但现在气息越来越淡了……”
御凛闻言琥珀色的眸子一眯,抛开那些酸涩的情绪,直接一挥袖点燃烛火将书房翻了个底朝天,才在烛火的映照下看到毛毯上沾有褐色水渍。
以嗜血玄蟒的嗅觉,他闻出了和以往的汤药不一样的味道,这水渍上有异味。
他的脸顿时阴沉下去,隐隐透着愠怒:“夜魂,滚进来!”
这句话传音入耳到夜魂耳中,不明所以的魔医战战兢兢地走入书房,瑟缩道:“尊上,喊属下来所为何事?”
厚重的靴子重重碾压夜魂的手,御凛斜倾身子,语气带着森冷之意:“你和谁联手掠走了叶长珩?”
巨大的威压令夜魂吐了一大口血,闻言直呼冤枉,他此时靠近那张毛毯,近距离下凭借多年的辨别药材能力发现了端倪,高声道:“尊上,叶仙师不见一事绝非属下所为啊!这毛毯上的水渍不止是属下熬的药水,还被人加了迷幻剂的成分,叶仙师怕是因此才着了道。属下可以以天道起誓,若我掠走叶仙师,则终身无法晋级!”
天道誓言是最苛刻的发誓之一,一旦违反誓言,则百分百触发惩罚。
夜魂说完只感受到如毒蛇般渗人的眼神在自己身上缓慢扫视,让他冷汗连连,不一会儿身上的威压才解开,靴子也随之挪开。
此时他的手上已经有了血红的鞋印,撕裂般的痛楚后知后觉袭来,但夜魂内心喜悦,因为尊上放开他便是相信他的说辞了。
崽一脸茫然的看着在一瞬之间神色转变的夜魂,过后转回视线,拉了拉御凛的衣袍,“爹爹,娘亲不在这里吗?”
“不在,不过我可以很快找到他。”御凛安抚似的摸了摸崽的头,然后对夜魂道:“既然是汤药出了问题,你去找岳浪请罚。”
夜魂忙不迭点头,找岳浪请罚的苦对他来说尚能熬过。
御凛又迅速以密音传送的方式简洁明了的让风忍和章成绍查清此事,随后连叶长珩周围的情况都不探查,急不可待利用同心契约传送到他附近。
*
凡隐大陆,西北边疆。
夜晚月明星稀,几十顶帐篷驻扎在荒漠上,四周点燃着明亮的篝火。
“将军,这朵奇花已经连根挖出,放在匣子里头了。”
季至皖端详了片刻,匣子里头是一朵模样似莲花却能生长在荒漠沙地的血红色花朵,符合国师所说的珍贵药材“万血莲”的长相,于是点头吩咐道:“仔细看好,务必完整带回去给陛下。”
手下点了点头,将匣子安置好后,便听闻将军的一连串咳嗽之声。
他急忙将手帕递给将军,双手帮将军顺口气,“好在这场战事已经临近尾声,将军可以好好休息。”
季至皖看着在手帕上吐的一口血,想起自己已两鬓斑白的模样,不由叹息:“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阿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