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宁飞星不解。
“是啊,这两个名字,你不觉得比起父女,更像是同辈人的名字嘛。怀月,容月,连名字含义都很接近。”初七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也许是我多心了。”
怀月,容月。
宁飞星的舌尖滚过这两个名字,心头的疑惑又扩大了一圈,这两个名字的确更像同辈人,薛家这么注重表面功夫的人,难道就没发现薛容月的名字不合适么?
怎么会女儿的名字同父亲的名字,从含义到结构,都这么相似?
还是说这个名字隐藏了别的深层意义?
宁飞星闭了闭眼,这种疑点太多的情况也真是难以预料,线索一下太多,竟然让他都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事情乱的像是一团麻,他偏偏找不到这个重要的线头在哪。
“好吧,猫咪今晚看来不会来了,我先去休息了。”初七并不知道宁飞星为什么就不说话了,也许也是在心里嘲笑自己小题大做吧。一个名字而已,或许真的就是巧合了。
“初七,别把师妹的话放在心上。”宁飞星的嗓音还是那么清凌凌的,不带有多余的感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一样的平稳。
初七背对着宁飞星走了没两步,就听到他这样说,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宁飞星明显对这种小女孩之间的吵闹不感兴趣,刚才陶进试图让他出面调停,宁飞星也只是巧妙地绕过这个话题。
现在为什么又突然提起这件事?初七心念一转,也是,他是晏羽南的师兄,自然要替自己的师妹周旋,这就是所谓的远近亲疏吧。
宁飞星特意对她说不要在意晏羽南的话,明面上是安慰了她,但内心里还不是觉得晏羽南是关系更亲近的人,害怕别人误会了晏羽南。
初七转过身,笑得满不在乎,“我早忘了。”别人都亲自和你这样低声下气了,她哪里还有脸面再让这些仙门翘楚为难呢。人要认清楚自己的位置,才能不让人讨厌。
宁飞星倒是一脸郑重,“一码归一码,你说的话没错,我并没有单指这件事和奇英有关,是师妹有点敏感了。她是师父师娘的老来子,确实十分受疼爱,有时候我也会很头疼。”
初七的眼瞳不可察觉的微缩了一下,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仿佛一瞬间如雷鸣般震动。寂静的夜晚里,她和宁飞星相对而立。
她不自觉地想,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和我说话?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是在故意表示你对我的尊重吗?你为什么和你的师妹不一样?
就好像她也是很值得别人尊敬的人,她也能得到别人诚意满满的解释。
宁飞星没有理会初七的沉默,像是对她的惊讶视而不见般:“我不是替她解释什么,她脾气确实骄纵,我只是站在我的立场,想和你说,你很细心,可能又是凡人的原因,看问题的角度常常和我们不太一样,如果下次还发觉哪里不妥,你大可直言。”
初七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肯定,更别提这个人还是一直对她戒备很重的宁飞星,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不是说宁飞星说的话有多么令人震撼,只是初七在那一刻,确实感受到了宁飞星对她的尊重,令她产生一种,原来就算她是一个凡人,也是可以得到这些世外高人的认可的微妙得意。
夜色如水,微风拂过茂密的树冠,树叶沙沙作响。
尽管今夜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当初七和衣而卧的时候,她的心里竟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满足。就像是一个一直踽踽独行的旅人,短暂的找到了一处休息场所,心灵得到了暂时的放空和洗涤,一夜过去又可以整装待发了。
翌日。
薛家门徒早早就在薛容月所住的梨花苑外等着了。
梨花苑听名字就知道,是一处十分符合小女儿居住的环境雅致的小院。
现在是六月,并不是梨花盛开的时间,但梨花苑里却反常的开满了梨花,花色如雪,枝繁叶茂,初七等人一进门,就先看到了那株根系庞大,一看就有些年头,并且开满了梨花的梨树。
“好漂亮啊。”初七不得不赞叹。
洁白如雪的梨花开在枝头,微风拂动下,花枝轻颤,着实有一番格外娇柔的美丽。
“这有什么稀奇?”晏羽南在身后撇嘴,“不过是以法力诓骗这些植物,盛夏开梨花,算不上什么奇景。无量宫里的鲜花四季常开不败,品种繁多,比这有意思多了。等你去了你就知道了。”
“真的啊。”初七两眼笑眯眯。不错,看来晏羽南的大小姐脾气又消下去了。“大小姐,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你可得带我赏花呢。”
晏羽南一拍胸脯,满口答应,“那当然了。”
初七暗笑,晏羽南的脾气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怒火中烧时是口不择言,什么难听说什么,火气消下去了,又开始弥补了,放在平时,晏羽南才懒得管初七要不要赏花。可到了今天,晏羽南明显就是又在为了昨天的小摩擦弥补了。
怎么会有这么小孩子脾气的人啊。初七不禁觉得,自己要是在和小孩子脾气的晏羽南计较起来,那什么时候算完呢?
“你干嘛又喊我大小姐啊,”晏羽南走了几步,不知不觉已经和初七并排而行了,“师兄没告诉你吗,无量宫里只有神仆才这么喊我。”
初七眼珠子一转,故意道:“我喊你名字,你又不高兴喽。那我只能喊你大小姐。”
晏羽南一听,也皱起了眉头,十分为难。
无量宫里只有两种人,修士,和侍奉修士的神仆。
晏回不喜欢那种过分明显的阶级派别,所以无论男女老少的修士,不论哪个长老门下的弟子们都可以按年龄,喊晏羽南一声师妹或师姐。
神仆是没有修仙能力的普通人,为了谋一条生路,上了天玑山,神仆们也都是喊一声大小姐,也表明了山外门人的凡人身份。
到了初七这儿,她既不是侍奉人的神仆,也不是入了仙门的修士,喊什么都不合适。
“好说好说,”陶进走在前头,听着后面两个又和好了的小女孩,十分有见解,“叫姐姐不就好了。师妹,你不是总嚷嚷着你想要个弟弟妹妹嘛。哈哈哈哈,这不,白给的来了。”
宁飞星挑眉,无量宫宫主唯一的女儿,出了个门认了个凡人妹妹回来,不知道师父师娘会怎么想?
晏羽南大喊大叫,“啊啊啊啊啊啊,不行呐!我妹妹一定要玉雪可爱,听我的话才行!初七鬼精着呢!还天天惹我生气!绝对不行!”
初七撇嘴,“谁稀罕。”
“你看看,你这小妮子,一点不可爱!”
在这吵吵闹闹的热闹中,薛家门徒如同一尊无情的石像,带着四人站在了一扇木门前。
“诸位,里面就是小姐的房间了。”薛家门徒十分公式化的开口。
宁飞星抬腿,当先一步,双手推开了那扇十分沉重的雕花木门。
陶进,晏羽南紧随其后,初七自知自己没什么保命能力,万事都只跟在最后,她提起自己飘逸的裙摆,也像模像样的迈进门槛去,突然,她脑子里又冒出了奇思妙想。
“你不进去吗?”初七现在是左脚已经迈进了薛容月的房间里,右脚还停留在门槛之外,这样别扭的一前一后两只脚,她扭头问着那个依然站在门外的薛家门徒,“你怎么不进去?”
薛家门徒十分有礼貌,双眼视线从不会平视客人,而是十分恭敬的垂着头,叫人只能看到他束的整齐的发髻,低着头说话,嗓音也很低沉,“家主有过吩咐,我等不能轻易进入小姐的房间。”
初七点点头,薛家的规矩这么多呢。薛容月都失踪了,还有功夫在这儿搞这些表面功夫。
“我会在这里等几位出来,若有吩咐,请随时告知在下。”薛家门徒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和缓,听不出喜怒哀乐。
初七心里划过一个念头,怎么薛家门徒对薛容月失踪这件事,好像都不太关心啊,既见不着担心挂念,也看不出紧张着急。
就连薛怀月——薛容月的父亲,今天都没有出现,说是头疼的厉害,要卧床静养了。
薛容月这薛家大小姐,人缘不太行啊。
“初七,你磨蹭什么呢。”晏羽南在里面找不着人,见初七还姿势别扭的卡在门口,伸出手,五指朝下,招了招手,那姿势活像在招呼一只小猫小狗。
“来了。”
初七的最后一抹视线里,薛家门徒慢慢抬起了头。那是一张长相端正,五官标准的面孔,就是太端正太标准了,一晃而过的瞬间,竟然没有给初七的脑海里,留下任何值得记忆的点。
但此时倒也没时间去想一个薛家门徒的长相,为何会如此端正又平淡,初七紧接着也进入了薛容月的房间。
薛怀月口中他的女儿体弱多病,弱柳扶风,三五日就要吃药,想来也没说谎。进了房间里,一个最直观的印象就是浓重的药香。
初七不大能闻得出来这是什么药香,但宁飞星不愧是无量宫青年一代的翘楚,仅凭着房间里这浓重的药香,他就举重若轻地断言:“是安魂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