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鸿归睡了会午觉。
再睁开眼,他看到餐盘的食物被吃空,包括之前宫焕吃过几口的黑面包。
谢鸿归略微发愁,宫焕有点难养,让他放开吃现有的钱根本撑不了多久。等入了学,他得有一个能赚钱的身份。
谢鸿归推醒呼呼大睡的宫焕,“起来,去魔法协会注册。”
宫焕揉揉眼睛,没睡饱,他变成雪雀飞到谢鸿归肩上,头一点一点。
[我再睡会,到了喊我。]
谢鸿归带着他出门。
街上行人各自忙碌,他们的人一生都在被筛选。八岁检测是否有魔力,契约魔兽后少部分人进入初级学院学习六年。
因为人族和兽族的战争,帝国需要年轻的生命填补战线,所以婚姻和生育被鼓励。
平民的孩子十四岁毕业,在外历练两年就能成家。
宫焕看街道看的是难惹的雇佣兵和契约兽,谢鸿归看街道看的是普遍年轻的面孔,他在观察模仿他们。
魔法协会不难找,只要看到星蓝色旗帜,确认上面绣着银色星辰、金色沙漏和血色王冠,那就是它的标志象征。
魔法协会边上就是剑士协会,两家招人都挨一起,互相看不对眼。
谢鸿归的目光在剑士协会上停留许久,比起魔法师,剑士才是亲民的职业。魔法咒语被学院和大家族垄断,天资不好的人的出路就是锤炼身体,磨炼意志领悟剑气。
作为龙的契约者,谢鸿归也许能在剑士路上闯出一片天。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通过检测法阵,谢鸿归曲指在宫焕雀头上一弹,把人弹醒。
[到了。]
宫焕意识朦胧地站起。
谢鸿归踏入魔法协会,透明的波动穿过他的身体,空气里的元素含量活跃起来。
“欢迎,您是要注册还是发布任务?”
“注册。”
接待的人记下谢鸿归报的信息,带他去一个密封的房间,房间的地面印着法阵,古符文成圆环形转动。
法阵边就是桌子,桌面铺着黑绒布,一颗水晶球散发着淡白的光。
“请将您的手放上去全力释放魔力,再放出召唤兽到法阵中心,”
宫焕睡意全无,他紧张地看着法阵,不断祈祷龙族的伪装魔法够强。
谢鸿归上前,把手放到水晶球上。
他试探着放出小部分冰元素,水晶球内凝出深蓝色的雪花。
“八阶。”接待的人报出。
魔法师契约魔兽后就是九阶,魔法塔规定,四阶以下的魔法师为元素使,一阶到三阶魔法师为神眷者,一阶以上是秩序本身。
谢鸿归出生的边湖小镇,包括缇欧多都是人类版图上再小不过的一角,人族有三大帝国,帝国之外还有自治领地。
谢鸿归加大魔力输出,水晶球内的雪花如星云般排列,空气变得寒冷。
“恭喜您!”接待的人激动起来,“您还如此年轻,魔力竟达到了七阶。真是不可以思议,您的契约兽竟然只是E级?”
宫焕雀一抖,他深吸口气,飞到地面阵法中心。
阵法发出柔光,柔光还没有触到宫焕契约之海就被传承柱拦下,谢鸿归暗中发动共鸣把自己冰元素魔力传过去。
阵法投出虚影文字。
【雪雀,潜力E级,实力E级。】
宫焕松了口气,谢鸿归见水晶球内的雪花星云即将聚为风暴,停下输出。
还是太弱了。
他听说龙族成年就有人类神眷者的实力,如果不曾走出小镇,他或许能平庸度过一生。
谢鸿归曾有过短暂美好的时光,但一切在他失去庇护后破灭,冰冷的事实告诉他弱小才是原罪。
原本支撑他活下的复仇消失后,他不知道他能干什么。
他寻着他年幼的理想出发,上学、变强,然后呢?组建一个家?被万人敬仰?拥有财富和权力?
谢鸿归先前是迷茫的,他看不清前路,当他不去仇恨后,他感觉自己和世界都虚假的。报名学院就像一个任务,他去制定计划,成功与失败都能接受。
而当宫焕说出忤逆神明,掌握自己命运的话后,谢鸿归感到自己心脏跳动起来,曾经的仇恨和怨憎有了归处。
是啊,人为什么被命运摆弄?
如果曾经他够强,那他就可以救下老师,如果他未来他够强,那他就无惧龙族带走宫焕。
当他足够强,无论他是黑魔法师、龙的契约者还是偏僻小镇的灾星,他都能为自己而活。
被推下湖泊的无能为力一次就够了。
碌碌无为六年后,谢鸿归首次推开魔法的大门,前面的人比他先行许多步,他要追逐再超过所有人。
有了目标的谢鸿归接过魔法协会的徽章,徽章是魔法协会的旗帜的缩小版,此外多了七颗空白星星。
“注入魔力后您徽章上的星星会亮起,徽章是您的通行证和身份证明。您可以出示徽章进入部分暗黑缝隙,也可以凭借徽章接取及发布任务,协会只收取百分之一的报酬。”
谢鸿归注入魔力,徽章上的星星变为深蓝色。
“您进阶后可以来协更换徽章,无任何费用。但是如果徽章因您自身原因损坏,补办要收取费用。”
接待员还说了许多魔法师可以享受的优待,谢鸿归听完把徽章放口袋里,踏出协会就看到一位深肤色白发的英俊男子。
男子打扮利落,棕色披风下挡住大半身体,他的肩和膝盖被皮革甲覆盖,耳边缀着的赤色宝石似流动的血。
谢鸿归抬头与他对视。
“别紧张,我是找你喝酒的。”男子的笑容轻佻而散漫,“我只是意外,你怎么不来剑士协会?”
他朝着谢鸿归走去,像夜行的潜伏者。
来者不善,谢鸿归自觉身上没有什么可图的东西,要说他做了哪些不同的,那就是上午收拾的小偷。
在剑士协会蹲他,是因为小偷觉得自己是剑士?
“我不喝酒。”谢鸿归边思考边道。
男子在谢鸿归面前站住,光被拦下,他的目光带着兴味和让人不舒服的粘稠感,“和我去剑士协会打一场怎么样?”
[什么人啊,也太自然熟了吧。]宫焕和谢鸿归说悄悄话。
[我本来都不准备浪费时间了,但还是上了条大鱼。]
谢鸿归想不明白小偷有什么背景,要是小偷背后有人,小偷也不会轻易交钱,但眼前男子又是被小偷招来的。
魔法师能模糊感到对方体内魔力气息,在谢鸿归感知中男子的气息像枯竭的植物,非常不好对付。
但陪他打也没损失。
通过魔法协会检测阵后,阿莫赫的身份随时可以抛掉,谢鸿归就算使用黑魔法脱身也不怕被追查。与其在这猜测男子想干什么,不如亲自看看。
谢鸿归接过邀请,“走。”
男子与血玛瑙同色的眼眸弯起,他与白日格格不入,一眼就让人联想子夜与凋零。
两人前后进入剑士协会,剑士协会的旗帜以金棕打底,象征是剑与盾。
协会内灯光昏暗,和整洁明亮的魔法协会不同,前台有圈桌子,桌子上摆着酒瓶和杯子。场地内有一个巨大的擂台,肤色偏黑的男男女女正围着擂台呐喊起哄。
擂台上的两个少女持剑对战,连串的爆音和金属碰撞声愈发激烈。
黑皮的短发少女抓住破绽,高高跃起,重剑贯下,她的腿绞住对手喉咙,将人制服在地。
“十!九!八……一!”
观战的人喊完倒数,爆发出欢呼。
“让让。”谢鸿归前面的男子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在嘈杂的热闹环境里并不高,但人群却默契地注视他不再发出声音,他们恭谨而忌惮地让开一条路。
台上的短发少女扶起对手,在她脸边留下一吻,嬉笑着跳下台。
“你们打吧,我结束了。”
宫焕雀焦急起来,他现在的雪雀模样根本帮不上忙。
[鸿归,我们是不是进对面大本营了?]
剑士协会内部和他想不的不同,比起公开场所,更像私有的场地,擂台边旁观的人都是黑皮肤,关系也非常融洽。
“要挑把剑吗?”白发男子先一步跳上擂台,指向边上的齐全的武器架。
谢鸿归扫一眼直接上台,手心凝出冰刃。
“不用。”他没学过任何武器,直接用冰刃还顺手点。
周围响起嘘声,然后是压低的议论,宫焕悄悄去听。
“头怎么忽然挑战一个小毛孩?”
“你不知道?比尔老本都被这小子抢了,你说坏不坏?”
“啊?我听的版本不是比尔手被剁了,借酒消愁把钱挥霍一空。”
“都错了都错了,其实这小子是杀人魔,和他对视三秒他就会杀人!”
“恐怖如斯。”
“恐怖如斯。”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宫焕抓狂,这帮人也太会颠倒是非了!
擂台上白发男子抽出一把长剑,剑由漆黑枯木组成,带着衰朽的气息。他优雅地挽剑,“赌点什么吧,当这场战斗的彩头。”
[神经病吧,谁家好人上来约战,还要赌点东西,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宫焕当即反驳。
“那我要和你命等价的钱或东西。”谢鸿归毫不客气。
男子并不感到冒犯,他眼底笑意不变,“我本来还想要和擂台上一场同样的赌注呢,现在就讨你这个人吧。”
台下的人哄笑起来。
宫焕气得要去啄人,上一场赌注不是亲脸吗?好不要脸的神经病!
[他也完了,缇欧多都是些什么人啊!咱们晚上套麻袋揍他!]
[那得打过他。]
谢鸿归无所谓敌人语言上的挑衅,他把冰刃横在胸前,“擂台的规矩是什么?生死不论?”
“真暴躁,剑士协会的擂台可没这个规矩。”白发男子感慨下,尔后他撕开虚伪的面具,露出其下的恶意。
“但现在这里属于亡语工会,规矩我说了算。先介绍下名字,你可以叫我萨伊。”
谢鸿归问:“可以开始了吗?”
萨伊拉住披风甩到台下,披风下是一具纯战士的身体,肌肉不夸张但流畅,平衡了力量和美感。灯光下看萨伊会发现他身上的色素很重,深肤色和白发构成冲击性反差。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