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
八仙桌上的瓷盘已经堆叠了一层又一层,每碟盘里都是一份饕鬄盛宴。
香酥的蟹黄馒头,鲜嫩的酒炊淮白鱼,美味的梅花汤饼,香气四溢的酒酿清蒸羊......
过几日,公公婆婆便要到那边境上任了,遂而这些日子都是团圆饭,主打一个满汉全席。
索性是左手抱恙,也快痊愈了,周知棠尽量不碰着左手,右手淡定自若的夹菜,为了不让他们看出,偏生那徐念深还添了一把火,时不时一口一口喂着自己。
桌底下,她踩着徐念深的脚,自己明明告知了他不爱吃的饭菜,他倒好,讲究营养均衡。
被迫吃下,正合了那些规矩,慢嚼细咽,艰难吞咽。
“看到你们小两口如此恩爱,我就放心了,来年我们的大胖孙子就有着落了。”盛氏打趣着小两口,一顿饭下来,是有着大半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母亲,您且尝尝这旋鲊。”周知棠夹了些放到盛氏碗中,那薄如蝉翼的羊肉片沾了杏酪,入味的很,让人胃口大开。
“甚好,知棠,我瞧着那酒炊淮白鱼更鲜嫩,你多吃些鱼,对身体好,待我们离家之后,你和念深要好好的,吃喝用度方面总是要称心如意,若是念深在哪方面亏待你了,你就揍他,徐家总不是男人做主的。”盛氏一通话下来,唯二的两位男眷只是低头不语。
周知棠知晓,徐家向来都是婆婆做公公的主,眼下自己做徐念深的主,她倒是颇为满意,佯装面露难色询问一通,“母亲,若是我夫君不从呢?”
听闻,盛氏即刻出手,手掌心狠拍桌子,怒声斥责,“他敢。”
徐念深起唇,语气软弱求饶,“母亲,我不敢,您就放心吧,祖宗家训我记在心中呢。”
盛氏脸色顷刻间笑如花,“知棠,你放心,家中祖宗牌位在祠堂供奉着,他不敢欺负你。”
末了,公公看着两人,也叮嘱一句,“此番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念深在京城之中孤苦伶仃,但如今有了你,总算是有一个依靠,你没了互相照应,我们在边境也放得下心,知棠,很多他做得不如意的地方,望你多包容。”
这番托孤似的嘱托,周知棠不免心生酸楚,“父亲,母亲,我知晓的。”
徐念深单手托腮,从小到大,他就怕父母亲两人的酸楚话语,甚是别扭,“不用如此生离死别,都说了那么多年,我耳朵都起茧了。”
“你这混账东西,总是破坏氛围,倒不如生一个女儿,还是个小棉袄呢!”盛氏呛他一句,不免又斜眼看去,这儿子。
吃饱喝足过后,周知棠先行一步回房间换药了,留下他们继续闲聊。
哪想才不过半个时辰,徐念深就回来了,“该换药了,换完药再睡。”他拿着药箱过来,走向榻边,倾身而下。
周知棠将手中的书籍移开,徐念深那张俊俏脸庞霎时出现在眼中,合上书籍,顶了顶他的肩头,示意他退开,“实在不好意思,我先一步让夏竹替我换药了,你是大理寺卿,日理万机,这点小事怎么能麻烦你呢。”
眼神流出一丝洋洋得意,想占我便宜,下辈子吧!
他将药箱放回去,遂而坐在床榻另一边,中间隔着张桌子,他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不怀好意道一句,“明天给夏竹找些事情做。”
当即惹毛了周知棠,“徐念深,你敢?夏竹是我的人,你别想吩咐她做其它事。”
“开玩笑,你的人本将军惹不起,惹你一人便足够了。”他幽幽回道。
周知棠斜眼望去,毫不掩饰的出口讽叽,“徐大人还有两幅面孔呢,在我面前油腻狂傲,在父亲母亲面前乖巧高冷。”
“不至于如此评价,人总是多种性格的。”
周知棠冷哼,想着这手臂的伤势也快要恢复了。
顾府。
傍晚,窗外夜色席卷,浓重墨色侵染,带着凉风霜水。
沈倾倾将窗户给关上,借着暗黄的油灯,她翻阅着崔师傅回乡养老时,给自己留下的一本著作,时不时记录下自己的心得和疑难杂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时,被从外边进来的顾景淮捕捉到了。
“深秋了,今后早些睡,书籍等白日看,这才不伤眼睛。”将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遂而眯上双眼,模仿她眼瞎找凳子坐的滑稽样子。
沈倾倾忍不住伸脚一踢,面上又气又乐,“我的动作有那么奇怪丑陋吗?”
“不丑不丑,但若是你不护着自己的眼睛,今后瞎了眼我伺候你。”顾景淮刚才侧身一躲,此刻又大着胆子往上走去,伸出两根手指,故意调侃,“我测试一下,这是几?”
沈倾倾从榻上跃下去,一把扣住他手腕,往后掰扯,“那我这是什么行为呀?顾少卿!”
“疼疼疼,夫人,你就不能下手轻一些。”他哀嚎连声求饶。
沈倾倾抿唇,看着他表演,自己都没有用力,遂而放开他的手,“只怕我不瞎,耳朵先被你喊聋了。”
“那可不行,”他追上前,“耳朵坏了,今后就听不到我说甜言蜜语了。”
啧叹几声,沈倾倾嫌弃的一把推开他,脱了鞋子就蹭的上床了,刚躺下,小厮的声响在外头响起。
母亲过来了,这次不是让下人遣送过来,而是自己亲自来。
“先把这药喝了,我瞧着都有一段时日了,怎的一点效果都没有。”说完,过去握着沈倾倾的手,“倾倾,你是不是没有监督景淮喝药,由着他胡来。”
“母亲,我天天都老实喝着,嘴巴都喝苦了。”顾景淮捂着鼻子,在做着心理准备,这药苦涩,他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被喝麻了。
顾景淮将药喝完,母亲就匆匆离开,沈倾倾摸着下巴,越发觉得不对劲,戳了戳顾景淮,“母亲今日有些反常,竟亲自送药过来了。”
“不知道,母亲就是这般,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行了,这糕点越来越不解舌头了,”他将吃了一半的糕点放回去。
“那我去给你煮些辛辣小吃,让你解一解这舌头。”刚转身,就被顾景淮拦住,“夜深了,不便折腾了,我还是另寻法子吧。”
再喝下去,他身边本来没问题的,现如今不敢确定了。
没病也要喝出病来。
“不过这药没事吧,我刚才闻到的气味似乎又和平日里不同了。”沈倾倾观察着顾景淮,里外确认无碍,熄灯睡觉。
不过半晌,顾景淮坐起身,“倾倾,我怎觉得很热,闷热闷热,下腹如同一团火焰在燃烧着,口干舌燥得很。”
说着,他忍不住卸下里衣,往里面缩去。
沈倾倾推开他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脸颊,“你身体在发烫,莫不是发热了。”
“不用了,你先离我远一些,你越是摸我,我就越是难受。”他正琢磨着下床。
“顾景淮。”眼见他难受,沈倾倾拉住他手腕。
这一举动,无疑在点火。
黑暗之中,四目相对,火焰在腾时间愈来愈燃,灼烧着两人。
顾景淮咽了咽喉咙,“我知晓母亲给的这碗药是什么了?”
让男女能颠鸾倒凤的汤药。
“倾倾。”他又唤了一声,是祈求。
知晓他耐不住,沈倾倾故意往后退,呢喃出声,“你把帘子放下。”
随着帘子卸下的是沈倾倾的里衣,身子一趟,沉而暖炉的身躯跟着追寻而下。
.......
“倾倾,我刚才这个姿势保持太久了,不换姿势我不舒服。”
“倾倾,你再转身过来,我害怕。”
“倾倾,你在上面,好不好?”
沈倾倾坐起身,爬到里面,又被他拽到了上面,“这样行了吧,”,揉了揉他脑袋,将他脑袋抱在自己胸前。“睡觉了!”
“倾倾,我热,或许是刚才喝的药,亦或是你,”他呼出的气息撩起了沈倾倾的火热。
第三次时,沈倾倾忍不住回嘴吐槽,“我知道,顾景淮,你真的是个娇气包。”
“你就是个受气包。”
中途,沈倾倾没哭,他倒是哼唧唧了后半夜,最后两人累极了,昏昏大睡。
大理寺。
今日六人被聚集在院中,或坐在阶梯上吃早膳,或三三两两在划拳,或八卦聊天。
屋内,香炉的海棠花沁出,屋内一阵舒适清香。
“整顿?”顾景淮不知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嗯,刑部那边的效率比我们高,你可知被你顾景淮带出来的兵,我算是看明白了,工作之余偷懒,赌钱,吃东西,应有尽有,实属荒唐。”徐念深在上任之前,特意了解了他们一番,这是深思熟虑过后得到的答案。
见顾景淮那春风满面的摸样,忍不住哀叹,这是待在舒适圈里太久了,如同他在边境带兵打仗,一旦少了敌人入侵,那些士兵不免跟着犯懒。
“他们虽有这些小缺点,但她们的办案效率和质量却是比刑部,比我们寺里那宋少卿带的队好许多。”
徐念深听闻,差点嘲讽笑出声,眉头一挑,幽幽询问,“你确定?你确定比宋少卿的好。”
“额.....,各有所长,你只看到了我们的不好,那宋少卿带的人也有许多不足之处,凡事我们都需辩证看待。”顾景淮一板一眼找补。
徐念深看着被半同化的顾景淮,一副无药可救的摸样,无声长叹,“顾少卿,你已经无药可救了,可知带好兵,首先纪律是第一。”
“好,你想如何改变?”顾景淮反问。
“罚俸禄,若是敢赌钱,偷懒者,皆是罚俸禄。”
“这招太过分,换一个惩戒。”
“你当如何?”
“因材施教,根据不同人制定不同的惩戒。”
闻言,徐念深点头。
顾景淮看着他,想起自己当初也是如此的意气风发,想着要干一番大事业,最后被同化了,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随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