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玙是被人叫醒的。意识刚回笼,脑门处就传来无法忽视的疼痛,使他一时间都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先生,您还好吗,需要帮您叫救护车吗?”
松玙捂着脑门下意识拒绝:“不要。”等他有点清醒,除痛觉外的其他感觉也回落身体,他闻到了蛋糕的香甜。他四处张望看到摆满甜品的橱柜知道自己是在甜品店里,也还好现在甜品店里除了店员只有他一个客户。面前的人看起来是店员,正一脸紧张的望着他。
“我真没事。”松玙真诚道。他估计是人格互换时中间那一瞬的完全失去意识惹的祸。
另一个店员给他端来一些甜品,都是他爱吃的。
“这是您点的甜品。”面对松玙疑惑的表情,服务员不知怎的就解释了。
“我付过钱了吗?”得到肯定的回答,松玙点头。他正好饥肠辘辘,立马大快朵颐。
这两位店员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用眼神交流着:这位帅哥进来点完甜品后,刚坐下就一头砸桌子上,这是怎么回事?
店员:帅哥的事少打听。
松玙离开甜品店从身上摸到了老年机。他看着老年机撇撇嘴,一番天人交战后还是选择打开通话记录。给自己的理由非常正当:我看自己的隐私怎么了?
第一个蹦出来的号码备注是“山茶精”,松玙立马就猜出了是谁。此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小环也喜欢山茶香,那自己肯定会知道那家伙身上的香水是在哪买的,甚至会带回来,但是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所以就像那家伙说的,他真没喷香水?
松玙又看向那三个字,不由沉思:那家伙不会真是精怪吧。
是不是先放一边吧,反正不会再遇见。现在松玙举目四望,心想:虽然这里燕京,但是他该怎么回去?
*
最近压力山大的余文述在小区外的咖啡店买了一杯咖啡。他被他爸叫去训了一顿才回来,也心里发愁怎么样才能让那两个或其中一个祖宗同意去相亲。他拿到咖啡想在店里找个地方坐下,却极其意外的看到那个人。
他连忙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见,祁扰玉。你是在等人吗?”
祁扰玉闻声偏头认出了对方,是胡了先的师兄。那天晚上他们聊得还算尽兴,他笑笑:“好久不见,余文述。”
“我们也是加了联系方式,你竟然没和我说来燕京了。怎么没看到了先?”
“他没来,我是被调到燕京了。”祁扰玉说,“以后打算定居在这。”
余文述说:“你有去过那些风景区吗?”
祁扰玉表示歉意:“上次出差很赶时间,也没去过那些名胜古迹,而且我还对这人生地不熟。”
余文述笑道:“我从小住在燕京,不如我向你介绍吧。比如有个湿地公园离我们小区不算远,去那散心是很好的选择。”
祁扰玉还没来得及道谢,注意便被窗外夺去,不免惊讶。
惊讶?余文述倒是好奇起来,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向窗外。他们坐在咖啡厅的落地玻璃旁,透过被擦拭得纤尘不染的玻璃,余文述看到一个头也不回跑掉的背影。
但作为从小认识并把对方拉扯大,彼此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化成骨灰都认识(不是)。余文述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个背影的身份——松玙!并且他立马想明白对方跑掉的原因,不是打架抽烟就是做了些会惹珊珊生气的事而心虚的逃跑——虽然第二点很少发生。
于是在余文述看到松玙背影的第二眼,他就立马站了起来,扔下一句话:“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回见祁扰玉。”没等对方回答就已经溜到门口。他还记得基本礼节,表面平静的走出咖啡馆。在彻底离开咖啡馆的可视范围,他立马拔腿向松玙跑走的方向追去。
回到十几分钟前,松玙在路旁随便找了个人给现金帮忙扫共享单车。在距离小区还有一里路他把车停在路边。小区那边不让停共享单车,他以前停过然后被保安撵人……于是他顺便去便利店买烟,点了一支咬在嘴中,双手插兜悠闲地走完剩下的路。他路过咖啡馆想着要不要进去买一杯。一偏头,他透过玻璃窗看到了祁扰玉,对方戴着金丝眼镜笑容温润。
他怎么在这?松玙脚步一顿,下一秒那双含笑的浅色眸子就偏到了他身上。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松玙内心立马慌乱起来。他猛地想起自己还咬着烟,立马拿下来灭了扔进垃圾箱,然后转身就跑。
他跑的有些急,成功把自己的腰给闪了。他不得不一手扶墙一手扶腰,忍不住骂道:“他大爷的,我什么时候腰不好了。”
余文述追的有点累,还好对方终于停住了,气喘吁吁地喊他:“松……松玙。”这祖宗怎么跑得这么快。
松玙惊悚转头,这位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余文述顺完气,闻到他身上的烟味,痛心道:“你就不能戒烟吗?抽烟有害健康,烟盒上都印着这句话!”
松玙毫不在意的摆手:“既然有害健康那为什么还要印在烟盒上,这不是闲的吗?”
余文述噎了一下,立马反驳他的歪理:“生产商是做到义务提醒了,但是你也要听啊,祖宗!”顺手把松玙口袋露出一小截的烟盒摸走。
松玙一个不留神就让余文述有了可乘之机:“有害就有害了,你拿我烟干嘛?”
余文述义正言辞:“你姐让你少抽点,要我看你就戒烟吧!”
“行行行。”松玙满口答应,心想:我又不是只有这一包烟。
余文述看他敷衍的态度,没告诉他,他房子里的烟都被搜走了。
就这拌嘴的功夫,松玙腰部的疼痛也缓和了不少。他站直身体往回走去,心想:我心虚个锤子!
但又经过咖啡馆,他没看到祁扰玉不禁神经一松。余文述也注意到祁扰玉已经离开了,转头和松玙说:“玙啊,你还记得上次你甩脸色的祁总吗?他要定居燕京了。”
松玙猛地扭头看他,眼睛瞪大。他惊呼道:“你说什么!”
松玙不管余文述的东问西问,他现在只感觉无比心累。虽然他也不明白他心力交瘁的感觉是从哪来的,他的推测是人格互换消耗太大了。于是他一连窝在家里打了三天游戏。
期间他也思考过祁扰玉为什么突然要定居燕京。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直觉告诉他是他的原因。他也立在书柜前看那几排整齐的日记本,动过翻阅的念头,但还是没做。
第四天余文述不打招呼的登门拜访,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谁告诉你我出事了?我好得很。”松玙感到无语。
余文述回他:“运动步数。”
松玙:“什么?”
“你不是每天雷打不动的晨跑吗,除了打游戏熬夜的第二天不去以外。”
“……我要把步数关了。”最后他还是没关。
在余文述烦人的叨叨下,松玙三天来终于迈出了家门。他希望有人可以听听他的苦恼,但这不好对余文述说。其实还有一个人选,但他真的不想去找那个人。
*
郊区一座环境优美的疗养院。此时,松玙和卢会已经大眼瞪小眼、相互沉默十分钟了。
率先沉不住气的是卢会,他把窗户打开头伸了出去,嘴里念叨:“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松玙无语,第n次后悔自己来找他。但事已至此,他闷声开口:“我最近很烦。”
卢会听到他出声立马坐回去,摆出聆听的姿势。
“有一个人,我不是很想见到他,但他现在定居燕京了,而且就住我楼上。”
卢会轻声询问:“为什么不想见到他?”
“因为一见到他心里就闷得慌,也像是得了心脏病。见到他就十分在意他,这让我感觉自己不像自己,而且这都是小环惹出来的。”松玙说着,求助地看向卢会,结果卢会一脸震惊。
“乖乖,你是喜欢对方吧。”
松玙危险地眯起眼,警告他:“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相处二十四年的卢会对他的威胁置若罔闻,他起身离开座位从一旁的书架取下他的病历,这病历本看着十分有厚度。
“我在八年前开始让你做的psychology(精神变态测试)、SDS抑郁自评量表,还有反社会人格测试,结果都表明你是一个正常人类,甚至两个人格做的选择都一模一样。我当时说的双重人格有极强的同频性,而且通过你的言辞,我给出的判断是:你的记忆缺失依旧存在,但两个人格正在融合,不久的将来一定会痊愈。
“我也建议你去过一下普通人的生活,比如去和朋友打游戏,一起出去旅游或者谈恋爱,不过你当时倒是很抗拒谈恋爱的。”卢会说完一大段,喝了口水润嗓,然后忍不住揶揄:“和我说说那人是什么样的。”
松玙双手交叉,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你说我和小环有极强的同频性,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你说,我们会不会喜欢上同一个人。”
“看来是肯定的。”卢会理所当然道。忽然他意识到不对,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