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从和老橘子喝茶开始,在上交了近期的五条悟观察报告之后我才得以脱身。在我踏入教室的那一刻,一只五条悟飞扑而来,我侧身躲开,他再扑,我再躲……
“五条悟,你干什么?”
我揪住他的衣领子把他往后拉,否则我怀疑他就要像某种大型犬一样凑在我颈窝间乱嗅,哼哧哼哧出白汽。我联想了一下,身体微不可察地打了个颤,嘶,有点恐怖片那味儿了。
“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他把一个袋子举在我面前。
“嗯?”我眨了眨眼睛。迟疑着接过袋子,我说,“谢谢。”
五条悟拉开他的小圆片墨镜,用那双璀璨的蓝眼睛观察我。我还没搞懂他想做什么,他突然气势汹汹地朝我瞪了我一眼,转身翻过几张桌子坐回了教室中间的椅子上。
这个位置的右边扎着丸子头的夏油杰正在微笑着看我和五条悟,宛如个虚伪的佛陀;左边家入硝子正在用手术刀修理指甲,对周边完全不上心。
我露出死鱼眼,搞什么啊?
但是我也没有特意去问,五条悟想一出是一出实在太寻常了。
很快就上课了,身材魁梧的夜蛾老师夹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有点老师的样子,但不多。
我打开五条悟刚才给我的袋子,发现一盒应该有四个的喜久福里面只有孤零零的残缺的半个。我在心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想不通,就把盒子关上,收回了袋子里。
问,谁吃了我的喜久福?
答案是两个人,五条悟吃了四分之三,家入硝子吃了八分之一。
至于夏油杰……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怪刘海同学在检查东西的时候突然皱起眉头,他拎着成功减重的甜点袋子,紧皱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蝇头。
夏油杰唰地看向了头号嫌疑人,露出相当核善的微笑,“悟,你看到是谁吃了我带给山吹的喜久福吗?”
某人回答的声音毫无心虚。
“没看到!”
心里对罪魁祸首一清二楚,夏油杰根本没搭理他,把袋子重新放回了抽屉。
在这个时间点,我走到了教室门口,夏油杰放弃送出的东西突然在抽屉里消失,而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只送礼物的五条悟。
夏油杰发现甜品袋的消失,看向门边,又在对上我的视线之时下意识露出了惯常的虚浮的假笑。
时间更早之前,夏油杰临时有事离开了一趟教室。
五条悟熟稔地在夏油杰的抽屉里翻找,结果找到了一盒仙台的一家店特产的毛豆生奶油喜久福。杰刚刚也在宿舍里给他放了两盒,不过,嘿嘿,这么完美的喜久福当然已经被世界最强最帅的五条悟通通吃掉啦……
五条悟拖着下巴想了想,打开喜久福的盒子捻起胖乎乎的喜久福吃了起来,吃了一个又一个,最后,五条悟定睛一看,盒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喜久福。
五条悟对最后一个喜久福动口的心还在蠢蠢欲动,这个时候,黑眼圈浓重的家入硝子走进了教室。
家入硝子也看到了盒子里最后一个喜久福,毫不生分地开口。
“悟,给我留着,低血糖要犯了。”
五条悟在家入硝子一口快要咬下去的时候才开口,此时,家入硝子的牙齿已经碰到了喜久福胖乎乎的外皮。
“硝子,这是杰带给那家伙的哦。”
家入硝子一秒撤回咬的动作,看了看喜久福上浅浅的牙印,又侧目扫了一眼疯狂拍桌子大笑的五条悟。她把咬过的那一半撕了下来塞进嘴里,另一半则是装回了盒子里连同盒子一起放到了五条悟面前。
“现在都是你吃的了,悟。”她摊手宣布。
“我可不喜欢吃毛豆生奶油喜久福,我什么也不知道。”家入硝子悠哉悠哉地坐回座位上,气定神闲,丝毫也不担心。“悟,你最好在杰回来之前想到解决办法,不然就准备承受眯眯眼怪物的怒火吧!”
五条悟的解决方式就是把只剩半个的喜久福提前从夏油杰那里交到我手里。
我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五条悟送的,这样我反应过来之后也懒得和他计较偷吃的事情了——毕竟,在我眼中五条悟就是这么个形象。
如果真的是他送的,即使就这半个喜久福,我也得欣慰一会儿他终于懂得了分享。
事实证明,我确实想多了。
五条悟才不会突然变成熟,他只会得寸进尺,然后在你的脑海里跳疯狂的海草舞。
下课之后我和夏油杰、家入硝子并肩走在树荫下的木制走廊里。
“原本是带给你的,听悟介绍说味道还不错,没想到悟居然会偷吃。”夏油杰的神色非常无奈,唯独没有生气。
“还有半个是我吃的,”家入硝子态度坦然,“我还以为是五条悟买的,饿昏头了,拿过来就咬了一口,后面才听那家伙说居然是杰你打算送给真世的。”
“吃了就吃了吧,”我不是很在意。
刚刚那半个喜久福我也吃了,怎么说,只是不太符合个人口味吧,反正我不是很喜欢它的味道。
地面的光斑晃动,引得我抬头往上空看去。起风了,叶隙另一端的太阳晃荡,周围蝉的鸣叫声越发聒噪了。
“说起来,毛豆甜品确实是仙台的特产呢。”我说着,思绪却转到了排球上。
我的一个小伙伴,古川卯月就去了仙台那边就读高中。
卯月的文化课成绩偏差,所以他走的是学校的体育特长的特招渠道。
以卯月他在排球赛场上的成绩,比如说在前年的那届全国中学大会和去年的东京各校交流联赛上的亮眼表现,卯月其实很受各校排球队的欢迎。
他回仙台老家上学的主要原因是父母的工作调动,不然留在东京也是可以的。
转眼间,大家都各奔东西了啊。
我感慨了一下,落寞很快便消失殆尽,因为除了失联的斌次郎和因为繁忙的集训而近似失联的卯月,里桃和宽他们俩随时都能把我叫出去玩。
再过不久IH比赛①就要开始了,卯月应该会参加。
我顿住脚步看上空的这一会儿,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已经走到了前面。阳光照在树荫外的地方,形成光影分明的界限。
“喂,真世?真世!”家入硝子抬手扇了扇风,又觉得热,退了几步重新站回树荫下。她叫了我几声,“发什么呆啊,走了,去食堂吃饭。下午要不要一起去逛街?”
“逛街吗,可以啊。”我几步跨前追上他们,和两个人重新并排而行。
五条悟一下课便没了影子,就连夏油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第二天才从其他渠道得知五条悟通过六眼直接找出了我那天见的高层,把人打了个半死,并且一发「苍」轰炸了那位高层的据点。这么丢脸的事情高层当然想要隐瞒,但是架不住五条悟的举动实在大快人心,消息很快传播开,如同覆水难收。
我不太敢确定五条悟的用意,不过他确实帮了我,作为谢礼,我托友良先生在那家开在新宿的宝藏店铺买了许多甜食给他。
五条悟收了甜食,然后朝我发出了战帖,“再来和老子打一架吧!”
我站在原地,闻言不由挑了挑眉。
说实话,我不太能够理解五条悟那么积极地找我打架是为了什么,但是既然是他主动找打的,我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因为某件事情,我恰恰心情很不好。
打架是一种好用的宣泄手段,尤其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揍五条悟一顿。
五条悟以为他和我没什么联系,他也许不知道他曾是压在我头顶那座等待超越的大山。
……这也是我目前没有办法和他和睦相处的原因之一。
我身后始终有一个古旧家族的残影。山吹家,只要我还活着,它就活着,哪怕苟延残喘也依旧存活于世。
山吹家因为六眼而走向没落,又因为六眼而短暂兴起,起起落落,沉沉浮浮,六眼成为了山吹家世代的执念。
超越当代六眼,这是家族赋予我的意义,虽然在我看来这仅仅是老一辈因为无聊的竞争而强加给我的沉重负担。
可是,奶奶也说,“真世!你一定要超越六眼!”
对此,我也很无奈。
奶奶都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了,平时对什么都看得很淡,对祖上跟六眼的恩怨更是嗤之以鼻。我以前也没见她对六眼有什么特殊情节,就在很普通的一天,奶奶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地在我和六眼之间升腾起一股攀比心。
五条家和山吹家差距太大了。当初年仅六岁的我就在想,六眼肯定不知道哪个山疙瘩里还有我这个竞争对手。
我和五条悟的孽缘就是那时结下的。
从那之后,我的奶奶就开始训练我如何打败五条悟。其中,让我最怨念满满的就是,奶奶有了最后一个人生目标后宛如焕发了人生的第二春,立马精神抖擞,给我准备了超级加倍的训练量,可以说是争分夺秒。
作为当代六眼,五条悟很强,现在又不那么强。他还没有把他的道路走到极致。
举个例子。
六眼的脑袋被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五条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把五条悟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就算训练拔除诅咒他也是用被圈养的咒灵。与之相反,没有那么多的人惦记着我的脑袋,但是我小时候接受的训练就是厮杀,以超越当代六眼为目标,从敌人和诅咒堆里杀出生路。
很不公平,天赋早早注定。
我和五条悟是这样,那些终其一生摸不到上一级的门槛的咒术师和我们也是这样。
五条悟是六眼,他的天赋当然是举世无双的,五条悟和我差的仅仅是经验——很快就能被时间填平的小小的差距。
即使五条悟现阶段还不如我,可是我从和他上一次的正面交锋就知道了,五条悟迟早会走到我的前面。那时回头再看,山吹家的执念也只是一场虚妄。我平静接受了这种结果,毕竟我本来也没有这方面的好胜心。
嗯,我只想趁六眼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多揍他几顿而已……我都没有惦记着五条悟的项上人头欸!
上高专之前,我万万没想到,当代六眼的性格居然会是这样的。五条家确实没少在外面美化五条悟如何如何,否则我之前也不会被“神之子”这个称呼唬到。
小时候的纠葛和现在的恩怨加起来,我面对五条悟真的很难不火大啊。
火大正好,我需要宣泄,而五条悟已经主动送上来要给我做沙包了。
这感天动地的同学情。
一开始我和五条悟还有理智残留,上头了之后直接互相开着大招狂轰乱炸,等到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样不会有结果后我们又开始了拳拳到肉的肉搏战。
期间,我不止一次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咔嚓声。
又似乎是我的错觉,因为我们背后是一座教学楼的轰然倒塌,水泥板下陷的巨大动静足以媲美一场小型地震,噪音严重。
相交的拳头快得打出了破风声。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五条悟,精神也不可避免地兴奋起来。我不再收敛自己的杀气,在较量中,凌厉的杀气也是一种威慑手段……杀气对五条悟影响微乎其微。
五条悟龇牙咧嘴地伸手摸了摸他嘴角的乌青,不再被墨镜阻挡的眼眸中雾蓝色瞳孔兴奋扩张。他紧盯着我,宛如大型猫科动物直面着那颇具威胁的竞争对手。
他的拳头突破了我的防守,打在了我心口。
咒力加持的拳头可不好受,这一拳感觉内脏都受损了,疼得我当即忍不住闷哼出声。我有种想一口血喷在五条悟脸上的冲动,当然,我也就是想想。
作为回报,我只会绞锁住五条悟的四肢然后砰砰还他两拳。
“……”脏话,疼死我了。
汗水浸透额前的短发,体力下降之后,我和五条悟都在大口大口的喘息。此时,我们又恢复了咒术上的较量。
五条悟的表情和疯子一样浮夸,我想也许此刻他和美国哥谭里的小丑很有话题。恐怖的能量在他面前急剧上升,于我而言这招最深刻的印象是五条悟身边空间的扭曲。
这股粉碎性的力量正对准了我。
“「苍」!”
我看到了一股黑色的洪流。直面这股洪流,我的世界里仿佛时间静止,空间凝固。
我做出了应对,可惜我的应对失败了。
领域展开·「月界三途河」。
我的言咒湮灭在一寸寸被拔起的地皮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