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守卫都围在附近，围观者表情出奇一致地专注。空地上两个高大身影你来我往，剑影刃光交织灼目，格尔达发愣时艾沃尔跟雷金霍斯已经打了三个回合，格尔达才迟钝反应过来。
嗯？怎么好像艾沃尔……占了上风？
她揉揉眼睛决定好好看个仔细，这回合开始仍是雷金霍斯主动出击，艾沃尔后撤闪躲却没防着对方虚晃一招高举剑来又迅速压下，艾沃尔不仅没被这破绽骗到反而在雷金霍斯下压剑身准备斜斩时出剑迎击，剑刃相碰瞬间绞住对方剑身削向雷金霍斯脖颈。
明晃晃的剑刃只能停在老人耳边，再差半寸就要出人命。
“这……这怎么打到的？”
格尔达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个面生的战士跟他的同伴讨论，他的同伴显然眼睛比他亮，于是比划着跟他解释一番雷金霍斯是怎么突然变招却在真正出击时被抓住破绽反击“致命”的。
“不是破绽，雷金霍斯不可能在学生面前露破绽。”格尔达斩钉截铁地否认，“是艾沃尔强攻打出的‘破绽’。”
“好家伙，”战士挠挠头感慨，“这架打得挺费脑子。”
艾沃尔收了剑支在地上，呼出口气。雷金霍斯也噌一声利落推进鞘中。格尔达看这两人额头上都是汗珠，雷金霍斯打了一晚上身上衣物也被划了两道口子，一道腋下一道肩头。
“你可以出师了，往后我不会再教你任何东西。”雷金霍斯望着艾沃尔眯着眼似笑非笑，“最多给你提点儿建议。”
艾沃尔边收剑边回道：“我会需要的。”
“哦？是吗？”雷金霍斯抱起胳膊阴阳怪气起来，“在今天之前，我只对你提过一条建议，你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
艾沃尔皱起了眉绷起了脸，雷金霍斯也不催，只是那么一动不动地保持姿势盯着她。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窒息，格尔达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不敢动。直到艾沃尔再次开口打破了死寂：“我拒绝。”
拒绝？格尔达一头雾水挠了挠头，什么拒绝？拒绝什么？
雷金霍斯脸上露出自嘲的苦笑，又耸耸肩说：“这是你的选择。”说完就干脆转头离开。
艾沃尔皱着眉望着雷金霍斯的背影面色有种难以言说的严峻，但她终究还是沉默地垂着头转过身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格尔达赶忙迎上来一如往常抱住艾沃尔的胳膊，刚刚她在一旁看得可清楚，现在靠近了更加发觉艾沃尔心事重重，眉心有种化不开的纠结。
“你刚刚拒绝了什么？”格尔达往艾沃尔脸上凑问道，“跟雷金霍斯有关系吗？”
“没什么。”艾沃尔移开了眼神。
“你这个表情我可太熟了！还有这敷衍我的说法！”格尔达不依不饶起来，“告诉我吧！”
艾沃尔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格尔达了解她反过来说也成立，艾沃尔可太清楚了格尔达一旦开始动手动脚地纠缠那就是要死缠烂打了，又不能揍她又不能把她赶走，思来想去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艾沃尔如实回答：
“雷金霍斯——他曾经劝过我放弃复仇。”
“真……真的吗？雷金霍斯？”格尔达瞪圆了她那双本来就又大又水灵的眼睛问，“他看起来不像这种人啊？”
“他……有点怪。”艾沃尔捏着下巴回忆起来，“他劝过我，阿格德尔可以灭，科约特维也应当杀，但是别把这些事当作是复仇，可是，这怎么可能？”
“如果你不复仇的话，针对霜狼氏族就只能说是为黑鸦氏族效力了不是吗？不然还能是什么动机？”格尔达说着眼睛一亮竖起一根手指说，“雷金霍斯是不是在暗示你得收敛一点？”
“收敛？”艾沃尔挑起一边眉毛反问，“什么收敛？”
“呃……”格尔达咬了咬嘴唇措辞谨慎小心起来，“我先说明白啊，我是绝对站在你这边的，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所以撇开你的关系，我并不在乎佛恩伯格会怎样。只不过……老实说……你刚刚接任的这个副长职位本来……应该西格德的没错吧？”
艾沃尔的脸色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沉了下来，沉默片刻后她才面无表情地回：“是没错。”
毕竟这是个人尽皆知的简单规则——斯蒂比约恩是佛恩伯格的国主，最好的东西最高的位置都该奉献给他这位领主，那么次一级的奉献当然要给国王之下的王子了。譬如斯万格佛，最高首脑是斯蒂比约恩那副长当然是给王子西格德，这是所有人都默认的规矩。当然了等西格德正式接过父亲的宝座他也就自然而然成了斯万格佛的总长，那时候副长的人选才能从国王父子以外的其他人当中考虑——除非西格德的继承人届时已经到了懂事的年龄，那副长的位置还得给国王之子。
“我……”格尔达舔了舔嘴唇继续道，“那天……我听到你在哨塔跟雷金霍斯说的话了。”
艾沃尔瞥了格尔达一眼，虽然并没有什么动作表示但来自她的阴沉俯视总是会让格尔达冒一身冷汗。
“你说的是去海泽比临行前去找雷金霍斯汇报任务那次？你在门外偷听？”艾沃尔又移开眼神问，“你听了多少？”
“呃……你提到了当时雷金霍斯收徒选了你而没选西格德的后果，暗示雷金霍斯早已经得罪了西格德，让西格德当上副长掌握战团铁定没有雷金霍斯的好果子吃，你是……这个意思吧？”
让格尔达没想到的是艾沃尔居然笑出了声：“悟性还挺强。”
格尔达脸上担忧之色更甚了：“雷金霍斯不会介意这些吧？觉得你……”
“觉得我贪得无厌？忘恩负义？”艾沃尔说着嘴角咧出个混合着讥讽和张狂的弧度来，“还有谁不知道我就是正宗白眼狼，永远不悔改啊？你担心这个？”
“你别这样……你知道我从来就对西格德没什么好感，我只在乎你，所以我才担心……我不是担心雷金霍斯对你如何，反正他不再是你的老师了，而且从此往后你们分居两地，我是担心……西格德回来之后会怎样？”
“无论他会怎样，他也只能接受现实。”艾沃尔目视前方口气和面色一样冷硬，“到我手上的，除非我不想要，否则谁也别想抢走。”
“哈哈～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满干劲，”格尔达又抱紧了艾沃尔的胳膊追问，“当年我还以为西格德平静地接受了雷金霍斯选了你而没选他当学生这件事，还对他印象有所改观呢。所以实情并不是那样的？那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说？明明我那时已经在佛恩伯格了呀？”
“你想知道西格德当年的真实反应吗？”
“当然！快点告诉我！”格尔达兴奋得又往前挪了挪屁股，都快贴到艾沃尔身上了。
“那你得先替我办件事。”
“什么什么？”
“郎格纳松南边山脚下那片农场，是本地最肥沃的土地吧？”
“是啊，你想要？想要我可以安排。”
“不，给雷金霍斯。”艾沃尔的口吻很是认真，“本来他也需要这样的家底才能落户本地做你的助力，如此一来你之前欠我的债务我都可以一笔勾销。”
“真的吗！！”格尔达挠挠头又道，“没问题没问题，还有什么要我办的？”
格尔达说着笑嘻嘻地凑近艾沃尔，本想故意恶心恶心对方的格尔达笑着笑着突然发现，艾沃尔不知何时已经阖上了眼皮不再应声。格尔达用指尖撩了撩她的金色睫毛她也毫无反应，看来是真睡着了。
她还没告诉自己西格德当年痛失老师之后的真实反应呢！
算了，格尔达撅着嘴心想，看在艾沃尔通宵打架的份儿上姑且先放过她好了。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