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急报
云中郡
这天,知府沈青听闻又东明县的急报,不由捏了捏眉心。
这两天眼皮总是跳。
夫人还说他是过于劳累了,让他别总盯着那些窝三窝挑四、臭不要脸、见到个像样的男人就恨不得往上扑的妖精看。
天地良心,不论是上级赠送的美人还是下属献美,他都没收,全都是原样退还的好不好?!
沈夫人乜丈夫一眼,嗤道:“当我不知道?前天,就在锦绣楼门前,人家不都歪你身上了?你可别急着否认,我啊,瞧的真真的。”
沈青抬手抚抚夫人的背,他这媳妇顺毛驴,得捋着来。
他道:“既然你瞧着了,就应该看到那女子是故意的,我也躲了,根本没像你说的歪我身上。真要歪上了,那吉祥两个就得挨板子了。”
吉祥是沈青身边的贴身护卫,分别叫沈吉、沈祥。
沈夫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仔细看有几分谢家人的影子,保养得年轻,看着跟三十岁差不多少。
她哼一声,伸出手打量自己刚涂好的漂亮指甲,半晌才不情愿地道:“这是人家一时大意没成功,而且,从你那边看是没歪上,但从别的角度看就是在你怀里靠着的。”
“嘶,这个还真没想到。”沈青听到这个也不由认真起来,“真的?从别的角度看真是那样?”
沈夫人翻个白眼,“还能骗你?要不是吉祥就在你跟前,我都要当真了。”
沈吉和沈祥都是从小在沈青身边跟大的,当然知道什么事对老爷不好,必须杜绝,这种野鸡再怎么也不能让扑到老爷身上。
他们没出手,只能说对方借了合适的角度,故意让她误解呢。
肯定是提前就打听到她会在锦绣楼边的云霓铺子楼上。
她把这个猜测说给丈夫听,还道:“怎么,你们最近是有什么大案子么?”
这都算计到家来了。
一般的事儿,官场上是轻易不连带家人的,哪怕彼此政见不合也只会在官场上厮杀,大不了你参我一本,我参你一本,你削官,他降级,甚至发配千里这些都还能忍一忍,毕竟不是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
正所谓祸不及妻儿,这也是官场上默认的潜规则,一旦有人突破了这条,那就是你死我活,没可能和解了。
沈青摸摸下巴,一时间不好说什么。因为,他这里确实没啥,不过是按部就班的事儿,但是,想到东明县那边的急报就觉得还是等一等。
沈夫人见他没言语,不由惊讶道:“怎地?还真有大事儿?”
她倒不是非要知道具体什么事儿。
当官夫人这么久,自然知道什么能问,什么问了也白问,就是想想最近好像没听说啊,她们这些夫人也不是整日闲得五脊六兽的,她们的交际也是信息交流的一种。
很有用呢。
沈青不置可否,起身整整衣衫,“这事儿回头再说。”
沈夫人不由朝他背影白了白,下巴朝着外头微微一指,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就抿着嘴笑眯眯地往前头去了。
她这偷听都是半真半假的,老爷的人哪儿会不知道啊,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
送信的不是别人,正是侍卫乙老白。
沈青展开信报,边看边皱眉头,等两页多纸看完,眉头都锁死了。
这个谢三郎啊,可真会给他憋大招!
眼下看似剿灭了一窝山贼,自然是大好事儿,但正如信报里说的,暴露出来的问题可不小,甚至他都觉得如果深挖一下,未必会比乾朝复辟案子小多少。
他岁数有点大了,立功这种事不太看重,平平安安才是要紧的。
可如今遮羞布已经被掀起,他自己不出手,恐怖别人也不会放手,到时候别本来没他什么事儿,翻到被泼一身骚可就被动了。
谢玉树显然也是有政治头脑的,自然也想到这个,除了信报,还让老白口头带了消息,详细把事情的起因和经过都解说了一遍。
毕竟,有些东西可以交流,但不方便落在纸面上。
这是沈青第二次听闻朱令仪这位大侠的威名了。
还真是一次比一次震惊。
这人真是太能招事儿,不,太能干了吧。
作为云中郡知府,他岂能不知道二道岭那里盘踞这一伙厉害的山贼?
实际上,连他在内,前后三任知府都试图围剿,发出的悬赏令至今有十几年了吧?可结果呢?
这伙儿山贼除了打劫更小心,手段更残忍外,没收到多少实效。
“如此看来,有内应或者有眼线,就说得过去了。”
“这件事儿,先不要对外说。我自有道理。”沈青交代老白,让人带他下去休息了。
看得出这一路寒霜的,肯定是都没停歇过,换马不换人的过来的。
只是,再一琢磨,怎么有点不对味儿。
这两个配合倒是打得好。一个管杀不管埋,干完大事拍拍屁股就走,另一个接了手,转身一递,活儿就成了他的了。
他该着谁的了?!
这就又成了他的作业了?
沈青脸上一本正经,心里骂骂咧咧,早把朱令仪和谢玉树两个给骂成厚脸皮了。
只是他也明白,这活儿他不干还不行。
东明县那么偏僻的犄角旮旯的,全县的一年的税收加起来都未必有山贼窝里藏的多,能有什么值得山贼专程守在哪里打劫的?
靠着打劫东明县这条道进出的财物,呵呵,都不用官府围剿,山贼早饿死投胎几回了。
唉,他不愿意细想,却不得不想啊。
***
沈青少不得先把自己身边的亲信一个个再脑子里反复琢磨,一时没有结果,还是回到后衙,待屏退所有人后,在被窝里跟夫人嘀嘀咕咕说一说。
这个世上,要说还有谁能让他深信不疑,必然是夫人了。
别看他夫人平时爱吃个飞醋,但大事儿上头脑子还是很拎得清的,有时候他自己陷在庐山中,反倒是夫人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
今日也是这般。
沈夫人一边听,一边嫌弃地摸摸丈夫肚子上有点发肥的肉肉。
当初认识他的时候那身形,少说六块腹肌,挺拔的像颗青松,哪像现在,头发越来越少,脑门上越来越光亮,提拔的身躯渐渐开始勒出一圈肚子。。。。。。
沈青说完,见夫人没言语,不由道:“怎么不说话?”
沈夫人拍拍他脸颊,“说了你不爱听。”
“明天开始,老爷你还是跟着吉祥两个练一个时辰功夫吧,不求你捡起来多少,至少把这肚子给我整回去。”
说完,沈夫人哼了哼鼻子,“当初咱们可是说好的,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别的先不说,你这身材实在不像样。”
“嘿,咱不是说正事儿么?怎么想起来说这个?”沈青略略有些尴尬,不由自主地往回吸吸肚子。
虽然老夫老妻了,被嫌弃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
“对我来说,你的身材好不好也是正事儿。你先答应再说。”沈夫人在丈夫腰上捏起一块肉,稍稍一拧。
“哎哎哎,答应,答应,别拧,求夫人饶命。”沈青疼得立马深吸一口气,身板都挺直了许多。
这还差不多。
沈夫人美滋滋地收了收,又安抚地拍拍丈夫胸口,往起坐了坐,道:“你这事儿啊,我听出点意思来。”
“哦,请夫人给为夫说说?”沈老爷殷勤地把靠枕给夫人垫在后背,让她舒服些。
“老爷,你有没有统计过,这些年报案的,被山贼打劫的人有多少?损失的财物大致多少?”
沈夫人从小跟着母亲祖母学习管家,对有些庶务很有经验,说起来很有细节。
她扳着指头,“你看啊,三郎说贼窝里有几十箱金银珠玉,光金子都几箱子,我问你老爷,就说咱们府城一般人家,有几个家里有金子的?那些戴着金首饰,珍珠玉石的,都是什么人家?”
“别说一个犄角旮旯里的县城,就是府城,我一年好歹春夏秋冬都办一场赏花宴,夫人女眷们的首饰,说起来,拿的出手的反复戴的也就那么几样,谁要是添了件金花簪子都恨不得立马招摇招摇,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好几十箱的金银珠玉首饰被掖着藏着甚至别打劫了都没提的?”
沈青已经明白夫人潜在的意思了,他点点头,道:“据说那些首饰多数都被拆了,金子银子都单独拢在一处,珍珠玉石单独拢在一处。”
“那老爷想过没,山贼为什么不嫌麻烦,特地还拆了首饰?
可真新鲜,我听说过不少打劫的事儿,这种特地拆了的还第一次听说。
拆了干嘛?是想熔了重铸,还是不想让人认出花样?”
沈青是审过不少案子,看过许多卷宗的,当即道:“就是拆了。。。那些打首饰的商号也应该留有特殊印记。查一查,还是能找出首饰的来路的。”
“山贼首饰都知道拆了,难道会不知道有特殊印记?一个人的脑子总不能一时好使,一时不好使的吧。”
沈夫人嗤一声,“既然能通信报,肯定有人识字的,不过,会识字可不一定有见识。”
“对了,老爷,等那个什么朱大侠来了府城,你一定得告诉我,我要见识见识这位高人。我啊,设宴款待朱大侠,我跟你说,不少女眷都听说过她,都想认识呢。”
***
朱令仪自然是不知道有人惦记款待她。
她跟谢老大秘密商量了大半个晚上,第二天就把事儿都丢给他,招呼自己的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只是旗杆上的人头被谢老大给收走了。
毕竟这玩意得拿去官府认缴,滴沥当啷地挂着走路算怎么回事儿,万一吓到人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