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机会不论大小,首先要握在手心里的才算数。
朱令仪先前简单记了账:
两头大青骡子一共48吊,这个一文钱没让,但是等回头去得交税,具体多少待定;
六头牛,有多有少,勾下来也差不多每头12吊,这就是72吊;
小毛驴卖了5头,勾下来每头3吊半,一共17吊半;
还卖了一头肥羊,是一位县城里得了消息早早赶过来的客人跟牛一起买下的,羊也比较紧俏,一头一百二十多斤的羊,给对方去了零头,按照活羊25文一斤的价钱卖了三吊。
今天目前为止,一共卖了140吊零500文。这其中牛和骡子占的比重大,小毛驴数量最多,却不怎么值钱,不过还是比较受普通人欢迎,成交比较快。
朱令仪数完钱收好,想了想,又拿出两吊来,揣进怀里,关好木棚子的门,去找梁大哥和潘屠户他们。
这几个人正在潘家的肉铺后面自带的小院子里准备杀羊的东西:院子里杀猪的时候有特地搭的大土灶,上面有口大铁锅,这就是个值钱的物件了,平时都收起来,用的时候才拿出来的。
还有接羊血的木盆,装杂碎的盆,杀猪刀,又因为羊皮要单独剥下来,还准备了一把短小的剔骨刀,还有木桶啥的。
朱令仪外行看个热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找到梁大哥,拿出两吊钱,道:“刚才忘了,这钱拿去使,看还缺啥,不够再来找我。”
梁大哥也没客气,一头羊都杀了,不差这点,必要把事情办敞亮了才是道理。
他垫着钱,笑道:“李东平去找会料理羊的能人去了,老杨去喊村里人多薅些葱姜蒜和芫荽,料理羊肉都得用上,等菜都拿来,看多少再给钱;老六被你使唤去村里喊人,咱们这没那么多锅捞饭蒸馒头啥的,我去卖烧饼的摊子上去换些烧饼,顺便找面摊、馄饨摊租些碗筷啥的,你没事儿去看着棚子吧,那边还有牲畜在,不能一个人不留。”
朱令仪有些讪讪,没想到除了羊还涉及这么些细节,还有配料,菜和主食啥的,说不定还得打点酒。她顺手拿出两吊钱,本是随意为之,并没想到具体咋用,好在歪打正着了。
真不知道如果她没想起来拿钱出来,他们几个是不是打算自己出钱解决这些事儿啊。客是她要请的,结果让客人倒搭钱吃这顿饭,可够丢人的。
朱令仪见确实也没自己能干的事儿,棚子和牲畜那边也得照看,就从善如流地去了。
老潘,杨木匠、剃头张和谭老大几个互相看看,嘿嘿笑。
原本他们可不就是想着这些格外的花费,要是主人不出,他们几个就平摊一下。
乡下东西都是自己地里产的,现在这个季节一筐菜都不值几个钱,倒是应该让梁老大去打些酒来,羊肉下酒那才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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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平去找会料理羊的人还没回来,倒是梁老大和馄饨摊王娘子家的二小子抬着一筐碗筷来了老潘的院子里,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王娘子。
梁老大高兴的声音都大了许多,他呼道:“老潘啊,没想到能人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呢。我跟你们说,我去摊子上借碗筷,说起待会杀羊用,王娘子说她会料理羊,不管煮羊肉还是吊羊杂汤,都会呢。”
众人的眼睛“唰”地一下都朝向了馄饨娘子王绮。
王琦一身干净简朴的浅蓝布衣,头上用同色的一块巾子包了头发,个子在女性里不算矮,略微有些消瘦,不过这年头就没有几个胖人,大家都多少有些面黄肌瘦的,只不过程度不一。
不过,王琦和孩子看起来其实算是还不错,至少瘦得不是干枯的那种。
打从年前弄起了馄饨摊子,家里多少能沾些油水,吃不好但也绝对能吃饱肚子,连她带三个孩子都缓过来不少,瘦还是瘦的,毕竟家里除了摆这个摊子,地还得种,不然没粮食吃,在乡下不种地全靠买粮食吃是不可能的。
眼下她和二儿子出摊子,丈夫和大儿子忙活地里的活计,最小的也是放在婆婆那边,隔三差五端碗馄饨过去,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至少她没白让婆婆看孩子。
见大家都带着惊喜和疑惑地看着她,王琦扯扯衣裳,淡定且十分肯定地道:“你们放心,咱都在镇集上的,我会料理羊,这个不瞎说。平时是没机会,我也不能见人就说自己会啊。”
又问潘屠户和梁大哥,“你们是剥皮吃,还是带皮吃?”虽然在场这几个就没人吃过羊,但一听这话也觉得还有点那个意思。
老潘回答她,“剥皮,羊皮留着。”
王琦打量一下院子,点点头,道:“要是留着羊皮有用处,最好把羊倒着吊起来放血,不然会把皮毛弄脏,不好清洗。
你们要是下午还卖牲畜,中午吃的时间不多,羊肉白切蘸着料汁吃也行,直接煮手把肉也行,羊杂做汤最好,连血带心肝肺、肚子、小肠一起,吃完了,你们直接下地能割两亩麦田。就是有点费功夫,就算是现在开始做,没一个时辰也吃不上。”
虽然羊还没杀,可被她这么一说,大家都忍不住咽下了口水。只是听说这么费功夫,都忍不住想去催催李东平,找人找哪儿去了这是。
几个大男人一时都不知如何回话,王绮倒是不在意,“没事儿,要是找到别人也没什么,赶明个再杀羊喊我也行。不过,”她很有信心地道:“咱们这附近想找会料理整只羊的怕是有点难,县城里也许能有,未必肯来。”
脾气一向直来直去的潘屠户没忍住,问道:“王娘子怎么会料理?”
王绮深深看了众人一眼,道:“我姓王。”
不论是乾朝还是现在的大裕国,能单独被强调的王姓,就只有那个大世家了。
纵观历史,皇帝轮班做,世家却千年不倒。要不是该死的乾朝皇帝瞎几把作死,把个朝廷给搞没了,战乱下世家也受到波及,逃的逃,散的散,不然,就凭她是王家的人,怎么也沦落不到小镇上卖馄饨度日。
她会料理整只羊,当初还是为了出嫁后能洗手作羹汤,家里特地请了师傅教的,如今倒成了谋生活的技艺。
王绮不是那种自艾自怜的人,既然已经落到地面上,那就踏实度日。
日子虽然不是从前的日子,但世家曾经的教养还在,她更懂得抓住眼前稍纵即逝的机会。
机会不论大小,首先要握在手心里的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