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拿出吃奶的力气将江渚扶进他住的小屋内。
简陋的环境让她大吃一惊,难闻的气味,一个简易的木架子就当是床榻了。
江渚此时躺在那简易的榻上一动不动,还抱着自己的身子微微抖着。
云珠只得到处寻找被子,终于在一个角落整整齐齐叠着一件稍带厚度的毯子,仔细一看,好似那年捡到他时见他衣裳单薄给他的披风。
将披风盖在江渚身上,拍了拍他的额头:“江渚,你等着,我去给你叫大夫。”
江渚突然睁开血红的眼睛,抓住云珠的一只手。稍一用力,两人就互换了位置。
等云珠反映过来,人已经被压在简易的床板之上,娇嫩的后背被撞得生疼。
还没等她开口,破旧的门扉就传来叶靖松的吼叫声:“江渚。”从急切地声音云珠也听出了自家爹爹的气愤。
一抬起头,门口就围了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把小小的门洞围得严严实实。
“爹爹?”
“还不从珠珠身上滚下来。”叶靖松胖硕的身体因为生气胸膛急促地耸动。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云珠一把推开身上的江渚,她这是被抓奸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展开,难道江渚说的是真的?
她抓抓鬓发:“族长、爹爹,各位叔父,我说我只是因为他生病了才在此处照顾,你们会不会相信?”
几位长辈的脸都青白青白的,指示叶靖松将人带下去。叶靖松也是这个意思:“来人,将这个下等的奴仆带到柴房锁起来。”
看着惨白的江渚,最终还是有所不忍,挡在了爹爹面前:“爹爹,先给他找个大夫吧,他看着不大好。”
叶靖松更是有些急得直跳脚:“珠珠,这个时候听族长的,不要再任性了。”
小屋里的气氛一时间尴尬无比,族长将几位长辈和珠珠带到了大厅一旁的茶室,长辈们的脸色都十分严肃。
叶家族长首先发话:“靖松,你觉得此事如何处理?今日来的人都是整个青城的名门望族,我们叶家虽是商户出生,如今你好歹也是知县。”
云珠看着叶靖松急得满头大汗,嗫嚅道:“我都说了只是他生病了,我在照料。”
族长看了她一眼:“照料?你一介知县嫡女去照料一个下等奴仆?”
“他不是……”本想说他不是奴仆,但是眼下的状况,说出前一世知道的事,他们会以为她疯了。
叶靖松呵斥了他一声,转身对族长道:“那如今这状况族长认为如何处理?”
族长摸摸自己白色的长胡须:“众人都是亲眼所见了,不到明日各种流言蜚语都会传遍青城,不管是叶大娘子,整个叶家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今日的及笄礼,定亲。”
“啊?!”还没等叶靖松回话,叶云珠就大叫了一声。她是要阻止江渚和灵儿成亲没错,从没成想要搭上自己啊?“我不要和江渚定亲。”
其中一位远房叔父也开了口:“胡闹,叶家如果发生这等事,叶家的女娘以后还有人要吗?”
叶靖松虽是心疼女儿,对这位长辈的话不太满意,也只能无力的辩解:“可是,这并非小女的过错啊!这样仓促地让她定亲,岂不是毁了她的一生?”
族长一眼看过来:“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上一次就听闻叶大娘子与这位奴仆私奔,这次又出了这样的事,你要是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以后还能嫁出去吗?”
云珠在一旁干着急:“爹爹,我最多不嫁人,余生青灯古佛做个女尼。”这要是与江渚定了亲,日后岂不是又和他绑在一起了,会不会将来他也会如杀了灵儿一样杀了她呀?
叶靖松也是着急上火,不确定道:“要不就干脆杀了这江渚,一了百了。以后珠珠的清白也找回来了。”作为知县,他不想知法犯法,但是为了珠珠的幸福,他愿意冒险。
叶家族长是叶靖松爷爷辈的人,如今已经年近七十,是个古板但正直的小老头。他将手掌在一旁的茶桌上一拍,显得十分气愤:“靖松,我们叶家就是如此草菅人命的人吗?你给我去祠堂抄写族规五十遍。”
叶靖松苦着脸,胖胖的脸庞上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急忙求饶道:“族长,我错了。我这只是气话。”他从小读书不太行,说起写字更是要了他的老命,做了知县之后也是处理些实事,文字方面的工作都交给了主簿。
“那其他人还有何意见?没有的话就这么定了。”族长锐利的眼神扫视一周,没有人回应。
云珠很想反驳,无奈一屋子的长辈,连自家爹爹都被拿捏得死死的,这个亲她是不定也得定。她也不能真找人把江渚杀了,那她和那些杀人犯又有和区别?
这时候门被外力一脚踢开了,云氏气冲冲地从外面冲了进来:“你们这群老匹夫,又在逼迫我们珠珠干什么?”
叶靖松不想场面闹得更僵,赶紧叫长辈们先到前面就座。自己则上前解释道:“徐夫人,这事容及笄礼后我再跟你解释。”
云氏皱着眉头:“我都听说了,你要将珠珠嫁给那奴仆?”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如今这种情形,我也是为了珠珠好。”
云氏几乎想要一脚踢过去:“你那脑袋是被踢过了吗?这件事一看就是有人做局,毁坏珠珠的清白。”
“我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管是圈套也好,是误会也罢,现下如此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叶靖松垂这脑袋。
“嫁给一个下人是最好的解决?我不同意,珠珠从小娇生惯养,如今却要受如此大的委屈,要是姐姐还在,定也是不允的。”云氏说着再刚硬的脾气也伤心起来。“你们顾忌着身份不肯处死这个下人,我来,我这就去一刀了结了他,看他怎么娶珠珠。”说着又准备去拔刀。
云珠一旁吓坏了,赶紧拉着姨母,虽说姨父也是位高权重之人,但是她见识过江渚的疯魔,她不想姨母一家有任何损伤。“姨母,别去。定亲也是我自己的意思。”
情绪激动的云氏顿时就泄气了下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珠珠,你心悦他?”
云珠咬着牙齿,点了点头道:“是。”
叶靖松听完直接在一旁晕了过去。他们家的白菜终是被渚拱走了。
云氏也叹了口气,只要珠珠欢喜就好,身份这种东西她的夫君如今有钱有权,随便给个小官就行。
几人商议后回到大厅,众位宾客已经齐聚一堂,大多数人都言笑晏晏,刚刚的小插曲只有少数几人得知内情。
随着礼官一声高呼:“及笄礼开始!”乐声响起,悠扬而庄重。
云珠身着一袭华服缓缓步入大堂,因为刚刚的事,有几分心不在焉。
姨母作为主宾慈爱地给她梳头加笄,动作轻柔,将簪子轻轻插入鬓发中,接着又擦了擦眼中的泪花。“我们的珠珠终于长大了。”
叶靖松看着这感人的场面,也不免落下几滴泪来,眼看着长大的女儿,却要与那等奴仆定亲。
本是喜庆的日子,云氏和叶老爷却伤心地泪水直流。
接下来几日就是苏姨娘的丧礼,在叶清灵的坚持下,没有大办,连牌位也没有进入叶家祠堂。
云珠被据在自己的闺房中,哪里都不准去。用叶靖松的话是怕她再生出什么事端。
她仰头望着屋顶,无聊地咬着零嘴。她能生什么事端?都是事端来找她的,她就只想着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没想还要和那个人定亲,甚至成亲。
“哎……”她躺回榻上,又开始叹气。
“大娘子,这是您第九十九次叹气了,您要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奴婢这就去找大夫。”绿萍真是为自家娘子的身子操碎了心。
“看什么病啊。心病还要心药医。”想到还要与江渚成亲过日子,就瞬间对后半辈子失去了信心,能不能活命就成了最大的问题。要不现在还是趁着他还没恢复记忆对他好点?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姐姐,你在吗?”
随着柔弱的声音而来的是一道白色瘦弱的身影。
几日不见,叶清灵穿着白色的衣裳,耳边还别着一朵白色的小花,脸庞雪白,眼中噙着泪,真真是人见犹怜。
还不等云珠开口,面前的人就冷不丁跪了下去:“姐姐,都是我的错。”
云珠赶紧从榻上爬了起来,这几日吃了睡睡了吃,别说瘦,她腰间还长了些肉,比腰更恐怖的是胸,躺着都觉得压得心慌。“灵儿,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都怪我,你都是为了就我才被逼与那人定亲的。”说着还擦了擦掉下来的泪珠。
本来云珠是有几分信了江渚那厮的话,但是这么柔弱不能自理的妹妹怎么会如此恶毒?况且此事已成定局,既然不是妹妹嫁给他就是自己嫁给他,她作为姐姐多担待些也是应该的,不过是换个人定亲而已!
云珠赶紧将叶清灵扶了起来:“灵儿,我不怪你的。不是我就是你,那我宁愿这个人是我,有什么事我愿意替你承担。”
叶清灵微顿了一下,接着道:“可是我不愿,我愿以后都在姐姐身边为奴为婢,偿还自己犯下的错。”
“灵儿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云珠怜爱地将人拥在怀里,满心想的都是姐妹亲情。
听到胸前闷闷地声音:“姐姐,我快背气了。”
云珠赶紧放开她,羞涩地有些脸红:“呵呵,灵儿抱歉,姐姐手脚每个轻重。”
叶清灵在抬头间呼吸有些急促,有些疑惑地望了望自己的胸前。接着正色道:“姐姐,几日后就是定亲的日子了,可真的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