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盯梢怀山的影卫把人跟丢了,意识到不对劲的影卫赶忙将此事上报。易轩安顿好国师,还没喘口气就收到了天枢阁的传召。
与此同时,卓昀山也收到一份。
易轩暂时与卓昀山分开执行,他马不停歇地赶到西阁。
亭南别院中,陆陆续续来了部分身着黑衣的影卫。
宁忘夏歪着身子坐在红梅树下,她穿着一袭暗红色窄袖衣袍,大拇指间带着血玉扳指。她扫落额间碎发的雪,坐直身体。
“哐当”一下,卓昀山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往人群里一站,气氛登时活跃起来。
“怎么忽然就传召了?”卓昀山记得,只有暗处在追杀什么人时,才会发出传召。除了三年前那次传召后,卓昀山再也没见过天枢阁派下过那个东西。
有人悄咪咪凑到他耳边道:“听中庭院说,这次的活是你和易大人的。”
“!”卓昀山后退一步,笑容逐渐僵硬。“不是吧,就不能叫那个杀手来吗?”
他痛不欲生地挠头,思绪混乱。易轩对自己爱搭不理的,真要执行命令肯定会无聊死的!
“那他人呢?”
那人耸耸肩,把声音压得更低,“易大人说等会就来。”
卓昀山脸色一垮,万一不小心惹恼了易轩,把他直接喂给邪祟就大事不妙了。
现在能换人吗……
宁忘夏见人差不多齐了,道:“除了易轩和卓昀山,其他人去调查义庄里面的尸首。”
“是!”
她缓缓起身,道:“你和易轩一起,追查怀山。”
卓昀山颔首,刚要说话。
“若是解决不了”宁忘夏补充道:“可以叫上仙帮忙。”
卓昀山表示自己有意见,抬手道:“王爷,能不能叫那个杀手来?”
宁忘夏扫他一眼,无情地丢下一句话:“不能。”语罢转身就走。卓昀山宛如一只鼓气的河豚鱼,有苦说不出。
他不想和木头一起干活!
——
结果可想而知,他的抗议无人问津。卓昀山摆着苦瓜脸与易轩并排走在一起,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
易轩捂着脖子,透过指缝不难看出那白皙的脖颈间通红一片,像被人粗暴揉红的,叫人想入非非。
易轩被那邪祟恶心坏了,血淋淋的口水掉进自己的脖子,味道像黏在他身上似的,怎么也洗不掉。
卓昀山盯着看了半天,瞳孔微微放大。
“易大人,别捂着了,”卓昀山改换了语气,“再整要破了。”
那脖颈不似男子的经脉分明,相比起来如玉石般细腻光滑,很难想象粗模上去是什么手感……卓昀山赶忙打消念头,镇住自己的心思。易轩从将风领拉高,刚好遮挡住红痕,不给任何人看的机会。
“……”易轩扶着剑,一边走一边道:“要是口水掉你脖子里了,你怎么办。”
“洗一遍,再擦一遍。”卓昀山大大咧咧地道,“不然还能怎么样?”
易轩目不斜视:“……”
卓昀山并肩与他走着,歪头瞧他,正好对上那双不聚焦的双眼。易轩心里糟透了,一时间出神。卓昀山手欠地在他面前挥了挥,迎来的是那双熟悉且带有嫌弃的眼神。
对味儿了,这才是他认识的易轩。
易轩:“怎么?”
“我还以为易大人忧郁了,这不想着宽慰宽慰嘛。”
“那我还得谢谢你,”易轩冷脸道:“特地来宽慰我。”
卓昀山拍着胸脯,得意道:“那是,同生共死这么久,也算有点交情。”
“……”易轩板着脸,笑意冷淡,“对,有点但不多。”
卓昀山意识到自己心直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易轩撇下他,自顾自地轻身跃上屋顶。卓昀山想解释,赶忙追上去。易轩速度太快,一转眼的功夫,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了。
变脸比变天还快,卓昀山啧啧感慨,怎么在王爷面前像只兔子似的,到了他面前像只发病的猫。
张牙舞爪的那种。
卓昀山不敢久作停留,耳边吹过的风声猎猎作响。
又下雪了。
易轩顿下脚步,俯下身子。猫着腰轻手轻脚踩在房顶上,没发出丝毫声音。见状,卓昀山照做,蹑手蹑脚走着。
相比起来,一个像杀手一个像盗贼。
酷似盗贼的卓昀山还没挪到易轩那里,眼角余光闪过一抹银色,心里一惊,险些没站稳。
“……”易轩压低声音,道:“上仙。”
傅洵舟不知不觉地到了两人身侧,他抬起手来,滚滚白雾散开,他沉着声音,掐诀道:“幻。”
周遭陷入无边无际的白雾中,置身其间,无声无息,一片死寂。
他们眼前豁然出现大片黑雾,混杂着浓郁的邪气翻涌而上。
傅洵舟声音轻缓,道:“我破解了周围结界,他一应当就在其间。”
“上仙,”易轩问道:“怀山身上的诡气是一早就有的吗?”
傅洵舟颔首,道:“嗯,所以我特地通知了宁姑娘。”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宁忘夏能提前预知怀山的计划,原来是有上仙在暗中协助。
三人同时掩盖了自身的气息,小心翼翼往前。卓昀山为了避免自己大手大脚踩到什么,险些绊倒,幸亏傅洵舟扶了他一下。
“小心些,”傅洵舟眸底平静,“等会万一陷入困境,你们先走,别管我。”
“你们灵力被龙脉限制,被困住极难脱身。”
傅洵舟提醒到,甚至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三人一同趴在屋顶上,俯瞰底下一举一动。
卓昀山卡在两个人中间,轻声道:“你们说人会来吗?”
“……”易轩有些犹豫,半天才回应。
“会来,”傅洵舟也同样想了一会才答复。
也就是说,人不一定在。
卓昀山刚想起身活动一下酸痛的筋骨,一阵雾气如利剑射穿过来,与卓昀山仅隔一寸。
傅洵舟翻身下去,雾气打在他刚刚的位置,瞬间将屋瓦融化。
他稳当地落在院中,黑雾包围着他,似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易轩的护腕被融化掉,他吸了一口冷气,灼伤的范围在不断扩大。卓昀山滑步冲到易轩身边,运功打散杀气腾腾的雾气。
他摘掉护腕,拔了剑,一脚蹬在屋顶上,随后落在傅洵舟身边。
“嘘——”
傅洵舟眼底浮起薄而透的冰色,他双手覆上,一层又一层的寒气铺开。
“破。”
黑雾撞到那层寒气上,刺耳的尖鸣炸开。狂风肆意吞噬着黑雾,不过一会,黑雾渐渐磨蚀,嘶鸣声越来越小。
肉眼可见,傅洵舟的双眸中冰色愈发寒冷。
周围恢复平静,带着黑斗篷的人影逐渐从屋内走出。
笑意狂妄,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
影卫已经将怀山藏在国师殿的东西翻了出来,国师随着一起来了,他见到那柄生了锈的铁剑,手指颤抖。
“……他怎么会有阁老的东西。”
宁忘夏微微招手,东西恭敬地到她手上来了。
“因为我查到了他的真实身份,”宁忘夏拔出剑,剑身冒着的邪气扭动,口中不断发出叫嚣声。
宁忘夏弯起嘴角,手指抚着剑身。暗红色灵力忽然从她指尖流出,不断涌上那柄剑。
邪气的叫嚣转为惨叫。
“非命,请命,”宁忘夏缓缓地道:“赐命,逆命。”
灵力凝成的丝线缠的越来越紧,迫使附在上面的邪气挣扎地逃出。
一缕缕邪气飘向空中,宁忘夏掐诀,一步踏出,邪气全部动弹不得。她默念了几句,无形的邪气仿佛像被一只手攥紧,挤压成一团。
随后,“轰——”的一声巨响,众人在灵力的威压下,纷纷不由自主地后退着。
宁忘夏再次念道:“破。”
腥臭味扑鼻而来,邪气洋洋洒洒挥了漫天。
“名册里有多少个阁老,”宁忘夏冷着声音,“都查出来。”
“是。”
阁老本应该在离王时期就已经剿灭了,可经调查查出,怀山是阁老之一,也就是当年霍乱朝纲的阁老并没有死。宁忘夏很难不怀疑到宁远昭头上,从怀山种种可疑的行径后,以及傅洵舟在他身上察觉出的诡气,说不定还不会让易轩去暗中调查怀山。
“国师,该你解释怀山为什么会在国师殿了吧。”
她平静地问道,语气间听不出有什么变化。可越是如此,越叫人心惊胆战。宁忘夏目光落在那柄剑上,手指轻轻一碰,化成灰烬。”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陨魔剑吧。”宁忘夏道:“要是本王没猜错,那个应该是赝品。”
国师手心冒冷汗,他道:“那可是国师殿的兵器,镇压邪气,怎会有假?”
“镇压邪气的剑,里面封印着一只平平无奇的邪气,”宁忘夏眼里划过冷意,她扔掉剑柄,道:“本王问你,你信吗?”
国师没说话。
花白的胡子在一瞬间更白了些。
宁忘夏继续道:“怀山为何会在国师殿,想必其间缘由,国师清楚。”
“老臣并不知晓他是如何隐瞒身份入的国师殿 ”国师叹了声,一五一十地道来:“当年阁老使用禁术,拿活人炼药。离王派下影卫剿灭,已是人尽皆知。国师殿断然不会徇私舞弊,藏匿乱臣。”
宁忘夏冷笑着:“是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宁忘夏眼神危险地看他,“谁又知道国师到底是不是……”
国师眼看就要口吐芬芳了,宁忘夏也不打趣他了,道:“国师年纪大了,我也不开玩笑了。师徒一场,国师秉性如何我还是知晓的。”
“……”国师暗自送了一口气,险些被眼前这个相貌乖巧的少女给蒙了,“王爷,关于陨魔剑的真伪,老夫自上次之后,灵力尽失,已经察觉不到了。”
宁忘夏:“等等。”
有点奇怪。
那邪气身上的味道和刺杀她的杀手一样,如果陨魔剑的掉包与怀山有关系,那么可以断定,是怀山筹谋的刺杀。
以及西阁的探子被调换,也有可能出自怀山的手笔。
好家伙,玩的一手好连环计。
宁忘夏心里恨恨地,她要抓到怀山,千刀万剐!
这下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就差把怀山捉拿归案了。
——
孤月天通过蛊雕观察宁忘夏的一举一动,旁边是一道极其板正但冷漠疏离的声音响起。
“司刑神君,你瞧。”
“吾瞧见了,是尊神的请柬令。”
司刑神君的声音流露出疲惫之态,祂缓缓道:“紫薇临世,却遭荧惑守心。”
孤月天:“不对,为何尊神会将请柬令给一只小妖,难道她身上有什么特别?”
“兴许是。”司刑神君顿停一会,道:“她天赋异禀。”
“……吾见得多了,”孤月天支起腿坐着,镶着暗金纹理的长袍随意拖在地上,倦怠妖艳。“比她有天资的。”
司刑发出叹息:“万物皆有劫,有因便有果。尊神如此做,必然有尊神自己的考量。”
孤月天将情感归还蛊雕,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吾不明白。”
“尊神这般做的道理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