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微然抬下巴指不远处。
这张脸别太好认。因为姜肆身高原因,他即便是站着,都跟唐微然坐着一样,一眼看到鸭舌帽底下那张脸,辨识度让姜肆一度觉得他俩是出过生入过死的好兄弟,不然怎么可能把这张脸记得这么清楚?
“看了大半生电视的我,一直觉得上纬度的人不缺银行卡,但我今天可能错了,因为他朝我们这走过来了。”
唐微然都打算掏出自己的机器了,结果这位睡衣少爷绕了个弯,来到后面,她下意识以为又是个来租赁“土地”的。
姜肆挪一步,让出纪闲临旁边的位置,挪屁股往唐微然身上一拱,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特上道。
“谢谢。”
简诚周说话声音小,要不是注意力全在这人身上,姜肆和唐微然差点没听见。
唐微然凑到姜肆耳边,小声问:“他俩认识?”
“嘿,我就不告诉你,你猜吧。”姜肆想争回面子,神秘兮兮地说:“给你透露一点,他俩关系不一般。”
“真的假的啊?”唐微然半信半疑,拧姜肆胳膊肉:“你说实话,不然揍你。”
“疼疼疼....”
办卡的地方在楼道,天花板遮光,却遮不住热,学校怕志愿者中暑,给每人配了一个手持小风扇,纪闲临脑门对面就放了两个。
那本来是唐微然的,但唐微然觉得没用,找人搬了个大风扇搁插座旁通上电,小风扇就安置在纪闲临那了。
简诚周调低风挡,轻拿轻放。
他还以为自己来得晚,人已经走了,结果逛几圈,几下就把人找到了。简诚周支着手肘,没把人叫醒,这个点应该还没到和陈秋安见面的时间。
他心里读秒,支着肘看纪闲临,纪闲临的睡颜和本人平常的样子有很大的差异,如果说纪闲临是威严的老虎,那现在的他就是贪睡的树袋熊。
要是把这种想法告诉纪闲临,他一定会说自己幼稚。确实幼稚。
乌黑的阴影动了动,浅灰色的瞳仁像洇在山涧破开的雾霭,洁白秋霜,迷了登山人的眼,简诚周愕然住。
旁若无人地注视十几秒,阳光轮到脸上,云雾散去,在山涧真貌即将显出时,纪闲临移开眼,起身,对唐微然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啊,行。”豪横搂着姜肆的人应道。
姜肆眨眨眼,小鸟依人:“你还回来吗?”
“什么?”纪闲临领悟几秒,“要我给你带饭吗?”
“我要吃KFC的香辣鸡翅。”姜肆一头‘撞死’在唐微然怀里呜呜叫,“我不想吃‘曲奇’。”
纪闲临想问他怎么了,唐微然大度摆摆手,告诉他没事的,让纪闲临尽管去就好了。纪闲临就这么莫名其妙跟着简诚周走了。
简诚周是开摩托车来的。
“我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纪闲临戴上头盔,声音在里面闷着,像还没睡醒。
“那我不还说给你当秘书吗?”简诚周拍拍后座,示意人坐上来,他来之前特意挑了一辆能载人的摩托车,就是没其他的拉风。
纪闲临跨坐上,双手有点无处安放。
“抱人不会?”
后腰被人抵住一下推到底,咫尺距离缩得分毫不剩,纪闲临撞在背上,唇角的肉都被挤兑凸出,他扶了一下头盔,双臂环住简诚周的腰。
短袖的衣料薄,相拥着,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凹凸的小腹在机车发出的一瞬间贴紧小臂内侧,吹过四肢的热风变成深海涌起的海浪,是冷的,汗毛直竖,但他的心脏是热的,在遮风港的庇佑下,如闷雷般鼓动着。
他第一次坐摩托车,体验打破生活常规又规制安全的速度,空前未有的刺激,没有害怕,只有跳跃在胸腔的自由与激情。
红灯停下,前面的头盔半转过来,黑目镜挡着看不到脸,没有任何视线任何动作,但纪闲临就是觉得,有一双被风吹热的手轻覆在肩头,告诉他安心。
“你摩托车驾照重考了吗?”纪闲临忽然问。
绿灯一亮,车就走了,简诚周没回答。他问的声音不大,应该是没有听到。
路上没遇到交警真是万幸。
顺风到地方。纪闲临摘下头盔,虽然说路程舒服,但他屁股疼,腰也疼,下车时慢吞吞的,毫不夸张的说,他得原地站会儿才能走。
“真不要我跟上去?”简诚周把头盔收好,瞄了眼陈秋安的公司大楼,说:“我看这个地方就是黑组织窝点啊。”
“谈完合同我马上就下来,你想想吃什么,等会带你去吃。”纪闲临说。
简诚周点点头,一副乖巧不惹事,保证等你乖乖回来的样子。
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就算简诚周想上来,没预约进不来,进来了也找不到地方。纪闲临跟着前台指引来到会客厅。
他开门,门把手上有点水,滑,第一次没打开,陈秋安的秘书见状,连忙拿出纸巾把门把手擦干净,帮纪闲临拧开门:“实在是抱歉啊,纪总,今天环卫工人来打扫,这里可能没处理干净。”
纪闲临说没事,进去了。
陈秋安见到他,笑了笑,让他请坐,直入正题:“你传给我的那份资料我看过了,竞技和主线剧情融合,高度自由的游戏环境,高精度技能和角色,你是想把传统网游竞技化,你想开一个新的电竞赛道,我说的没错吧?”
所说一丝不差,根据自己所有游戏理解,构想出这样一块蓝图,妄想不切实际,但纪闲临敢做,就说明他已经制作出完整的体系。
说实在的,陈秋安看完也心动了,突然就明白那些人为什么想要收购这个游戏,甚至是他,也想得到更精密的方案。
可惜了,他今天的目的并不是签合同。非是目光短浅,是不信任初出茅庐的小鬼,一旦失败,投资就是亏本的轮回。
陈秋安道:“由衷地说,我很喜欢这个游戏。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拟定好了一份合同,你可以先看看,金额利润那些,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还请指出来,我们再作商讨。”
“谢谢。”纪闲临晃了一下神,才回答陈秋安的话,看着捏在手里的合同,眼神稍滞,没急着翻开,而是问:“陈总,您确定吗?”
被拒绝过很多次,他心里清楚投资金额必定不是一个小数目,但现在找到了,他心里却不安,从进门起,全身的神经都绷紧着,手心沁出冷汗。
“纪总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很久了,能把您约到这,当然是确定的。”陈秋安笑如既往,起身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递过去,“你脸色好像不太好,不舒服?需要喝杯水吗?”
陈秋安一点,心理作用下的不适感就更加明显,仿佛有什么东西渗进身体里抽干了水分,喉咙干涩,水源近在眼前,纪闲临伸手接下那杯水,透明的玻璃杯却变成了红色。
自己这是中暑了吗?连幻觉都出现了,他蹙眉,发现这并不是幻觉,变红的不是玻璃杯,是他的手心!
纪闲临遽然收手,陈秋安端着笑假惺惺上前询问:“怎么了?”
“你根本就没想要找我合作?”他盯住陈秋安,紧紧捏着那份单薄的合同,火燎的感受从上向下,撺到肺部。
玻璃杯在桌上碰出一声脆响,陈秋安的笑容随之淡下去:“你很幸运,成为第一批试药的人,听说......会有副作用?具体是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湿巾,擦掉内室门把手上的液体,随手扔进垃圾桶,陈秋安转身,却见纪闲临撑着沙发站起来了,他淡淡一笑:“Omega在这个时候,早就软成一滩水了。”
“怕没效果,我还让人为你提高了浓度,看来还是少了。”陈秋安说。
纪闲临眼神阴恻,手心血一样的红。
陈秋安不觉得他有反抗的能力,但在下一秒,原本在桌上的玻璃杯在他右侧的墙壁上炸开花,崩碎的渣子在他脸上割出数道血痕。
守在门外的秘书喊道:“陈总?!”
“我没事,不用进来。”手背抹下血迹,陈秋安的语调比往常更加平静,他见过不少案板上挣扎的鱼,费再大力也不会改变结局,不想服从就该增加警惕心,别上钩。
他本想等药效起作用,但看眼前人的状态,间接注入身体内让效果大打折扣,剂量不够。陈秋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了半瓶透明液体,他取走办公桌上的备用针管,拔掉软塞。
血红的那只手,整个都是麻的,只有烙铁一样的热,他看到陈秋安掏出瓶子后就什么都明白了,会客厅门把手上根本不是水,是药,纪闲临来之前,根本就没想过会在这上面中招。
真操蛋啊。
信息素倾斜而出,他双腿打颤,差点站不稳。陈秋安饶有兴致地看着纪闲临跪在沙发沿挣扎,视线从纪闲临的手向上一寸寸描摹,似是在思索该把这药剂打在哪个地方。
空气里Alpha的信息素让陈秋安神经跳了跳,可以发挥最佳效果的地方,不是显而易见么?
他走向纪闲临,蹲下身,手背重重在其脸颊拍了几下,揶揄道:“我虽然对Alpha没多大兴趣,但你要是跟我,今晚上我就不把你交给姜楘白了,怎么样?考虑——”
口腔鲜血泵出,震痛直接刺入大脑,陈秋安趔趄,狼狈地摔在地上,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到耳鸣。耳边余鸣未消,小腹被狠踹一脚,手里针管抖掉,五脏六腑像是被车碾碎。
“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