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介绍来的。”
纪闲临想点到为止,但任锌明显不懂。
“哪个朋友?”
他皱了下眉,目光在任锌脸上逡巡,桌子上刚放好的水瓶被一位观众拿走一瓶,纪闲临又添上,道:“你问的是不是太多了。”
任锌被堵住话口。
一包零食忽然扔过来被他接在手里,他低头一看,是包用透明塑料包装起来的软糖,兔子形状的,很漂亮。
他捧着这包糖,眨了眨眼,看着更乖了,但眉眼间有点化不开的犹豫不定。
“你问我那么多,我是不是也能问你几个问题。”纪闲临手肘搭着纸箱子,问:“15号休息处是谁的,你知道吗?”
任锌皱了皱眉,觉得这话问得很怪,休息处都是老板花钱搭的,可不就是老板的,还能是谁的?
他回答道:“这整个地方都是老板的。”
“老板?高康?”
“不是,老高只是代理,不是真的老板。”任锌低头看手里的糖,拇指隔着塑料袋压里面的小兔子,“但15号休息处确实特殊一点...”
“特殊在哪里?”纪闲临问。
“因为那是A....”任锌压兔子的手一顿,脸瞬间涨红了,“你在套我话!”
纪闲临坦荡承认:“不然呢,糖可不能白给你吃。”
他把一瓶水贴在任锌的通红的脸上:“你还生上气了,你套我话的时候我可什么都没得到。”
凉凉的瓶身贴在热乎乎的脸上,几句话就把任锌说得没了脾气,说得确实有道理,他把糖攥在手里:“我不还你了,也不问了。”
说完就跑回车厢,脚一抬就躲进了里面。
纪闲临在这工作一段时间,也摸清楚了这地方的运作,高康手下有特定的一批赛车手,实力有高有低,用来稳定其他赛车手的比赛胜率,保证买卖只赚不赔,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
这种比赛高康每天能捞十几万,手底下的人一天也是上千,这还只是一级赛的钱,放到三级赛,每天赚的利润几十万不止。
这比赛举办这么久,不光没被查过,连姜楘白这种大公司的老板也进来了,实在有点可疑。
真的没人举报吗,不举报是找不到原因,还是举报了上头根本不管。
后者的可能性很大,毕竟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高康绝对没有足够的人手监视所有人都不会举报这里。
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派任锌来监视他?是真的害怕他会举报这里吗。
直觉告诉纪闲临,还是不要跟这里牵扯过多。
几场比赛过去,没看出什么,纪闲临就继续去工作了。
晚上约好和姜肆一起去吃饭,纪闲临借机问:“你哥哥喜欢机车吗?”
“喜欢的吧,我哥高中的时候开过一段时间。”姜肆拌着碗里的汤,说:“怎么突然问起我哥的事了?”
“随便问问。”纪闲临答道。
“你还在大环山那里干吗?”
“嗯。”
“要不换个地方吧,我总觉得那里不安全。”姜肆还没有把话说完,电话就响了,他接起:“哥?我现在在和纪闲临吃饭呢,啊....好吧,我等会就回去,需要给你带什么吃的吗?啊.....好的。”
他挂断电话:“我哥喊我回家,我就先走了,钱我付过了,你到时候到家啦给我发个信息。”
“好,我现在把钱A给你。”
“都是朋友客气什么,诶呀,说不动你,我走了啊,拜拜。”姜肆走到门前,又道:“我明天再来找你吃饭。”
“拜拜。”
城市里的夜晚总是又闷又热,不如大环山,那里至少有纯粹的风吹,而这里吹的都是汽车排出的尾气。
公交车拨开层层阑珊,在一栋白光通明的大楼不远处停下,红色十字像是夜幕上一颗与众不同的星星,肃立于此,庄严圣洁。
医院走廊来来回回走动着少量的人,或是护士,或是处着拐杖、或是挂着点滴、或是坐在冰凉的铁椅上排号的病人。
纪闲临来到私人病房的楼层,那里的人更少。
他推开037号病房的房门,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说着什么,旁边的护士拿着本子在记录。
钱医生注意到进来的纪闲临,便叫护士先下去。病房的房门开合一次,钱医生问道:“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来看看,分析数据出来了吗?”纪闲临垂眸看向病床上的人,问。
床上的人紧闭双目,苍白毫无血色的唇轻轻抿着,蹙起的眉头让人看着,会觉得他可能只是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不太美好的梦。
纪闲临俯身,轻轻抚平纪盼的眉头。
“第25次数据分析结果,你哥哥的腺体衰败的程度已经达到了50%,再有....”钱医生顿了顿,“再有一年,就彻底腐败了。”
纪闲临抓住纪盼垂在白床单上的手,放进手心,医院的空调开得太冷了,他哥哥的手还是好凉,每次都要捂热才能放进被子里。
他没什么情绪地问:“白医生回国了吗?”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白医生几天前就回来了,现在在家调休,腺体修复的手术他很有经验。”钱医生道,“不过我还是建议直接换新的腺体,腺体修复这类收费本来就高,至少要做三次手术才能确保腺体恢复如初,加上要请白医生主刀,这费用起码在百万以上。”
“哪个成功率高点?”
“两者都差不多。”
“那就做修复。”
“你怎么那么倔,替换腺体只要十几万就行了,修复腺体可是他的好几倍啊,两个手术的效果都一样的。”
“既然能修复,就不用换,腺体是我哥的,换不换不该是我决定。”
钱医生被气到了,指着纪闲临哆嗦半天,才憋出几句:“你就是犟!非给自己找苦吃!那是多少钱你心里没点数?”
“我能赚。”纪闲临还是固执地说。
门开合的声音再次响起,病房里面只剩他和他的哥哥。
纪闲临把纪盼的手放进被子里,盯着那洁白的白被单发呆,他想,下次来得带点颜色鲜艳的被套来,白色实在是太单一了。
他关了病房的灯,坐在床边,看着暗色里模糊的脸发呆,脑中黑暗一片,心神仿佛都融了进去,没有记忆,没有画面,没有声音,没有回响。
一抹亮闯入余光,纪闲临看去,是手机屏幕在发光,他呆了一会儿,才慢吞吞从桌子上拿过来。
[前辈今天直播吗?]
纪闲临调低屏幕亮度,回道:
[不播。]
[啊....好可惜(つ﹏<。)]
好爱发表情包,他牵了牵嘴角,学着对面在输入框也放了个表情。
[^_^]
过了几秒,又抿平唇角,把输入框内的表情删除。
[前辈,你要来看我打游戏吗?]
[不想。]
[没人看,我只能悲痛下播了(つ﹏<。)]
只是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才点进去的。
直播间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唯一一条弹幕是“欢迎Idle进入直播间。”,冷清得不正常。
“前辈,你真的来啦?”
纪闲临发了条弹幕:“你打吧,我随便看看。”
简诚周的声音一反常态地乖巧:“好的,前辈,我能和你打电话吗?我想听前辈的声音打游戏。”
直播间的声音刚下,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纪闲临走到卫生间,将电话放在耳边,道:“我没说要接你电话吧?”
“对不起,我太没情商了,打扰到你了。”
纪闲临一噎,道:“打一把,我看看。”
卫生间隔音效果足够好,所以他切回直播间前把电话开了免提,简诚周选了一手爆发高的男枪,前期平和刷野没什么亮点,纪闲临安静看着也不出声。
他很久没有打联盟了,现在也是一年里头次看别人打,简诚周似乎投入进了游戏,也不怎么说话。
对面射辅压得深,辅助提醒射手闪现还在Cd,能gank一波,但简诚周的男枪和辅助配合失误,让对面射手残血跑了,只留到辅助。
这也能失误,TD是真的没人了。
第二波简直是无脑冲,对面法师去下支援,看得出简诚周想带着自家法师去截,但最后反被对面法野蹲了,前期优势纯纯浪费。
纪闲临忍无可忍道:“对面打野半分钟前就在中路漏了视野,往下走的动向你没看见?你夏季赛怎么打的?脑子拌饭吃进肚子里了吗。”
“对不起,我太菜了。”
“.........”
第二波,纪闲临又忍不住开了口:“那个河道有眼,从另一边绕过去把他包了。”
“好的,前辈。”
该夸还是得夸。
纪闲临道:“这波打得不错。”
夸完反应过来,这他妈不是基操吗。
“你干嘛呢,18年长出来一堆血栓?怎么没把你堵成阿尔兹海默。把野区清空,去龙坑逼团会不会?”
“对不起,我太蠢了。”
纪闲临:“。”
“不用道歉,人都有犯错的时候,现在是我语气太冲了。”
话又转:
“螳螂在下路断线,你不去抓他,在他红区蹲什么?把他抓了压中下节奏不就出来了吗。”
“是我太笨。”
纪闲临:“。”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给你压力了。”
水晶爆炸,游戏结束。
纪闲临退出直播间,木着脸去搜TD最近打的夏季赛,回放直接点拉到比赛正式开始,目光锁定住Simple的ID,4倍加速一口气看了三场。
期间简诚周罕见地没说话。
夏季赛里面的简诚周操作华丽,手速一绝,还没输过,跟刚刚直播里的笨蛋操作意识简直天差地别,他眉头一松,TD还有望。
纪闲临道:“实力不俗,装什么菜?”
“我只是.....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