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时候还小，不记事，所以不知道。”毕若华叹了口气，“以前你妈我身体不好，生下的你也是个病胚子，医生说让你分化是很困难的事情，我就想着，身体养好就行，成不成alpha或omega都没关系，但你爸、你爷爷都不这么想。”

晚上的雨一直在下。

“既然你和你爸这么想要alpha，那你跟我离了，再娶一个，真以为我稀罕你这个人？！”毕若华捂住年仅5岁的简诚周的耳朵，冲简越喊，“他本来身体就不好，你和你爸竟然还想在他身上注射催化药物，他是我儿子，你不心疼我心疼！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消消气，阿若，消消气，小周也是我儿子，我肯定不想他出事，我也知道你身体不好，承受不了二胎。”简越俯下身体，细声细语地说，“你别听我爸乱说，他想这么做我也不准，这事交给我，你别担心，别气坏身子。”

毕若华紧紧抱住简诚周，不说话。

“这样，小周一直跟你待一块，我派人看着，绝对不会让我爸的人靠近这里，你安心养身体，我去想别的法子。”简越轻拍毕若华的后背，“相信我。我哪里让你受过委屈？”

“……”毕若华深吸一口气，“两天，两天你爸要是还抱着这个想法，我就跟你离婚，我毕家离了你们简家难道还不行了？”

“是我离了你不行，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就给你一个结果。”

毕若华一顿，迟疑着点了点头。

次日晚上，简越始终没有出现，毕若华已经了无等待的耐心，斩钉截铁吩咐白潭拿上行李立刻动身回家，正当他们快要走到大门时，简越回来了，不止他一个人回来，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毕若华冷笑两声：“你给我带的还真是个好消息。”

她抱起简诚周，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一点儿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见到这三个人。

“不是的，阿若，你听我说。”简越叹声解释，“她有丈夫，我跟她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找她，不，主要是找到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是腺体优性的Alpha。”

毕若华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跟我有什么关系？”

“医生说分化优质的alpha能够引导尚未分化或者发育迟缓的同性小孩，只要长时间共处一室，就能诱导我们小周分化，不需要注册任何药物。”简越道。

毕若华警惕地看向那个男孩，男孩面容清秀，神色冷清，也许是为人父母的缘故，她对孩子的情绪异常敏感，能看出男孩眼里流露出的一点不开心。

她转头询问白潭：“他说的是真的吗？”

白潭思考一会儿：“回夫人，引导分化的例子确实存在，但成功率几乎为0，基本上被学术排除在外，没有专家研究过这款领域，我没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简越保证道：“我带他来，也只是想和小周试试，我爸那边我已经说清楚了，就算不成功，我也不会让他拿小周去做实验的。”

毕若华沉默了。

后脑勺上的力道放轻，简诚周打了个哈欠，动了动脑袋，两条纤细的腿脖子晃悠两下，尝试引起女人的关注。

“怎么了？”毕若华问。

“想下来，不想被妈妈抱着，妈妈会累。”简诚周歪头说。

“好好好，妈妈放你下来，来，小心点。”毕若华蹲下身，把人小心翼翼放到地上。

简越抓住机会，朝刚站稳的小孩招手：“小周，来爸爸这，爸爸给你介绍个小朋友。”

简诚周回头看了眼毕若华，后者没有说话，他又看向简越，没有动，仰着脖子看有点儿累，他低头，目光兜兜转转落在对面的男孩身上，男孩一直垂着眼，没看任何人，但冥冥之中，男孩似有所感地掀了下眼皮，视线措不及防和简诚周撞上。

男孩俯视他片刻，又垂得更低。

他不喜欢、不想和任何人有交流。男孩看着地面，一双脚丫踏进视野，他没地方躲，下意识抬头看向来人，正是叫简诚周的小孩。

毕若华看到这一幕，欲言又止。简越高兴了，开口跟简诚周介绍：“这位哥哥叫纪闲临，小周喜不喜欢啊？”

纪、闲、临，简诚周心里默念，却不知道是哪三个字，他的文字库太贫乏了，比不上毕若华常用的会发光的万能的积木块，他努力想，也只能想到一个闲字。

他伸手，学简越的样子，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领，但很笨拙，看起来更像是在揪毛，如果他的衣服是毛茸茸的话。

笨小孩，没有哥哥聪明。纪闲临静静注视两秒，想别开眼，简诚周一句话却憋红了他的脸。

“哥哥，你真好看。”

“你…”纪闲临抿了好几遍唇，把话吞了回去，来之前妈妈告诉他不能乱讲话，不能对这个房子里的任何人说坏话。

毕若华神色一动，道：“小周，回来。”

简诚周跟纪闲临说完自己的名字才跑回毕若华怀里。

简越紧张地看向毕若华，生怕她一个不如意跟自己离婚。

“小周，你想跟哥哥玩吗？”毕若华蹲下身，温声问。

简诚周皱起脸蛋，摇摇头：“不要。”

“为什么？”

“他要是跟我做朋友，那不是每天都要陪我闷在房间里吗？我不想这样，我想出去跟哥哥玩，我想去找哥哥，不想哥哥每次都来找我。”

毕若华一下子红了眼，她吸了吸鼻子，忍住不哭：“哥哥现在可以先陪着你呀，你以后再报答哥哥，就不让哥哥主动找你了，小周身体好了以后就可以主动找哥哥玩，好吗？”

简诚周：“可以吗？”

纪闲临的肩膀被母亲推了一下，他向前踉跄，在离简诚周三步之遥的时候停下来，盯着地面，语气僵硬道：“我…我会陪你玩的。”

他并不想陪这个笨小孩玩。

但这段时间，母亲要求他住在这里，他上下学回来的时间全都要陪着笨小孩，笨小孩喜欢看一些老掉牙的电视剧和十分幼稚的动漫。每次笨小孩看电视，纪闲临就会用哥哥的旧手机玩宾果消消乐。

“哥哥，我也想玩这个。”

“你太笨了，不适合玩。”纪闲临说。

“我不笨。”简诚周不满道。

“就是笨。”

“我不跟你玩了。”

“哦。”

纪闲临无所谓，但又担心简诚周跟家长告状，挣扎一会儿，把手机递过去：“虽然你笨，但是我可以教你玩。”

他把小孩抱到自己腿间，他自己盘腿坐着。简诚周营养不良，发梢有点偏黄，还软塌塌的，浑身还有一股婴儿专属的奶味，由于身板小，纪闲临胸膛微俯时，两条手臂能完全抱住简诚周，害得简诚周只有一个脑袋垫在纪闲临下巴处。

“你应该分得清颜色吧？”纪闲临问。

简诚周点点头：“我知道五颜六色。”

纪闲临：“……”

笨。

“i、d…”

纪闲临：“idle，我网名，你读这个干什么？”

“它自己弹出来的，我不认识，读出来你肯定会告诉我。”

也没有那么笨。

纪闲临教了一遍，简诚周就把游戏摸透了。

他曲起一条腿，手肘顶住支起脑袋，看他玩。纪盼在这款游戏上开了个挂，能无限续能量，不怕没有体力。

简诚周连闯五十关，看的纪闲临困的不行，没多久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软糯的嗓音吹在耳边：“哥哥，方块突然灭了。”

纪闲临微微睁开眼，拿过来看了看，手机是没电了。

“我去给他充电，你先找别的玩。”

“哥哥。”简诚周抓住纪闲临的胳膊，“你能把头低下来吗？”

“干嘛？”

纪闲临俯下身。

简诚周突然凑上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纪闲临瞬间僵在原地，耳朵连着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温，他惊恐地瞪大双眼，捂住脸往后撤：“你干嘛亲我！”

“因为喜欢哥哥。我妈说喜欢谁，可以用亲亲的方式表达。”简诚周眨眨眼，“我做错了吗？”

“我……你……”纪闲临咬紧下唇，只有他哥才这么亲过他，他看着简诚周委屈的小脸，火气发不出来，只能干巴巴道：“下次你要亲我必须跟我说一声，听到没？”

“好的，哥哥。”

这一幕恰好被房间里的监控拍到。

毕若华看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诶呀，这小子。”

-

“哥哥，我要玩宾果消消乐。”

“你都玩一上午了，去写你的作业，不准玩。”

简诚周撇撇嘴，搬起小板凳坐到纪闲临旁边：“我要跟你一块写。”

纪闲临挑挑眉：“随便你，不会的不准问我。”

“谁要问你，我的作业比你的简单多了。”简诚周说。

纪闲临：“哦。”

几分钟后——

“哥哥…‘偷闲’的‘闲’是哪个字啊？”

“我名字的第二个字。”

-

“后面小周成功分化，你也就回去了，但你那次回去后，我就再也找不着你了，小周知道这事，跟我难过了好几个月，真没想到啊”毕若华感慨说，“真没想到他现在找到你了，还给你谈成了男朋友。”

毕若华东扯西扯，弯弯绕绕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

“我这次来呢，就是想问问你，你是真的想好跟我们小周在一块了吗？你要是想好了，我明天就开始给你们设计婚服，婚礼你们挑个时间？”

纪闲临还没从自己认识简诚周的记忆中抽离出来，一时对毕若华的问题有些呆愣：“嗯？啊？”

“妈，你怎么比我还着急，我还没求婚呢。”简诚周想到什么，眉峰一怼，“您是不是身体哪里又不舒服了？严不严重？”

“我没事，我就是想早点看你结婚。”毕若华笑着摆手，“瞎担心，你妈我身体都好了这么多年了，能有什么问题，我都觉得我能去做养生博主了。”

简诚周放下心：“得了吧，你别在直播间摔锅碗瓢盆还不错。”

毕若华剜他一眼，盈盈笑看纪闲临，还想再问问什么，简诚周打断他：“妈，结婚的事情还不着急，您儿子都没到那个年龄。”

“也是。”毕若华点点头，叫旁边的白潭，“最近的检查做过吗？”

白潭：“还没有，需要现在安排一下吗？”

毕若华起身：“带他们去吧。”

简越和毕若华离开房间，白潭看向他们：“走吧，五分钟就能结束。”

出血拍CT的检查做完，纪闲临还在想十岁之前的记忆，可无论怎么想都很模糊，他记不起简诚周的模样，记忆越深入，巷口处的人反而更清晰，但仍然没有脸，只是个虚化的轮廊。

纪闲临扔掉按血的棉花，瞥向简诚周：“小时候真的见过我吗？”

“见过，我记得很清楚。”简诚周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眼熟，但没和小时候的你联想到一块。”

“为什么？我变化很大吗？”

简诚周正过脸，凑近，仔仔细细地将视线从白皙的额头描摹到下巴：“大，长开了，更好看了。”

“但你那时候比我大，不应该比我记得更清楚吗？我可是为了你伤心断肠两个月呢。”

纪闲临一噎，伸手掌开简诚周的头：“我回去后生了场大病，十岁之前的记忆都不记得了。”

简诚周短暂‘啊’了一声，“生了什么病？”

“撞到头了，发了一夜烧，醒来就什么都忘了。”纪闲临专注回忆，“也不是大病，现在就很好，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你知道我叫纪闲临，怎么没认出我？还是你认出我了，才故意接近我？”

“我有那么心机嘛。”简诚周眼神往边上瞟了一眼，没有心机有心虚，他知道纪闲临的名字后，纠结一晚上要不要找人查查确认确认，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想跟纪闲临交朋友，那就不能暗地里调查人家吧。

“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idle了？”纪闲临问。

“没有啊，我真不知道idle是纪闲临，但也有一点儿关系。”简诚周道，“一开始因为idle这个名字才去关注你的，打了联盟后发现这游戏还真挺有意思的，家长idle操作确实很强，就粉他了，粉你了。”

“嘿，转了半圈还是喜欢你，我好专一。”

“净给自己脸上贴金。”

纪闲临突然觉得：“我下半辈子还要和你纠缠在一块，有点亏。”

“纪闲临，你再说一遍？”

纪闲临一笑：“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我以后要是说不爱你了，你不会囚禁我吧？”

简诚周两指摩挲了几下下巴：“说不定。”

纪闲临笑骂了一声滚。

毕若华和简越等在别的房间，他们站在门外又聊了会儿才进去。白潭整理数据的速度堪比机器人，简诚周不止一次怀疑这人的脑袋里是不是装了个计算机。

白潭简单直白：“恭喜。”

纪闲临：“阶段疗程成功了？”

白潭摇摇头：“恭喜，匹配率成功突破72.5%。”

简诚周：“。”

“那我吃这么久的戒断药有什么用？”

“你从小吃的药品太多了，戒断药对你来说只有前期管用，后期就产生了抗药性，但不应该涨这么快的。”白潭道，“你们是不是做｜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