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凛烛拉出苏白,到小企鹅爬进袖子,总共只用了十几秒。正在认真挖掘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除了蒋水瑶。
她一直紧张地注视着大家的挖掘情况,突然注意到夏凛烛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似乎有一个白色的不明物体从夏凛烛的手边一闪而过,不过蒋水瑶满心满眼只希望顺利找到苏白,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
也许是我眼花了吧,她想。
夏凛烛抓起那个白色玩偶后,发现不是苏白,也就松开了手,没有再管这个玩偶的意思,但是他察觉到这个像是玩偶的东西直接爬进了他的袖子。
可是他一心只想找到苏白,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这到底是什么,他不在乎。
只有这个冰凉又毛绒的物体爬过手背时,那种奇怪的触觉让男人的动作稍稍停顿了几秒,随后他就毫不在意地低下头,继续小心地挖掘。
不过这一片地方,什么也没有。
两个小时过去了,刺骨的寒风慢慢停歇,漫天飞舞的雪花也停了下来,已经是深夜了,室外温度极低,但是大家的额头都渗出薄汗,所有人都在奋力挖掘,空气中不断传来几声喘息和雪被掘起的沉闷响声。
渐渐的,原本平整的雪原变得满目疮痍,到处都是被挖开的坑洞,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这段时间,再没有人大吼过有什么新发现,所有人都沉默而疲惫地寻找着,但是他们什么也没找到,没有衣服,更没有人,仿佛整个营地都凭空消失了。
夏凛烛站在这片被翻的乱七八糟的雪原上,双眼空洞,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他紧紧抓住手中苏白的衣服,闭了闭眼。
他强迫自己控制住那股马上就要爆发的情绪,但那种沉重的缺失感还是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以为他们的时间还长,他可以慢慢陪着少年长大,他有能力保护少年永远无忧无虑,没想到事到如今,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对方在哪都找不到。
如果,当时多问一句少年要去哪就好了,明明上次的火灾已经提醒了自己,但是他还是没有努力把少年留在身边。
当初就不该给他自由,夏凛烛有些失态地想。
蒋水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汹涌而出,她的肩膀颤抖着,直直跪了下去,垂着头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我明明说了会把大家都平安带回去的,我食言了,对不起。”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对同伴的愧疚感几乎将她撕裂,她强忍着抽泣,不敢大声哭出声来。她非常后悔自己当时凭着一腔热血要救企鹅,还自作聪明以为带好装备就能万无一失。
齐凯泽默默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一向阳光坚强的他也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其他人也都沉默着,低下了头,没有人敢出声。无力感深深地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大家确实已经尽力了。
就在这时,蒋景天终于赶了过来,带着几个人,身后拖着一台巨大的雪地挖掘器。他的目光扫过坑坑洼洼的雪地,再看了一眼痛哭的妹妹,眉头紧蹙,匆忙走向夏凛烛。
“雪地挖掘器我带过来了,用这个再往深挖挖看吧,”蒋景天的声音低沉,看着夏凛烛痛苦的神色:“不管结局怎么样,我们得把人找到。”
夏凛烛微微点头,跟着蒋景天走向那台庞大的机器,操控着它开始向更深处翻动这一片区域。机器的轰鸣声在寂静的雪原中格外刺耳,但是没人不耐烦,而是满怀希望看着这个机器。
机器迅速将雪推掀开,冰冷的雪花在空中飞舞,他们又把这一片雪地仔细翻了一遍,但是仍然一无所获。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凛烛恢复了平静,他冷静地看着正在运转的机器,脸上没有一丝疲惫的痕迹,他沉声开口:“再挖深十米试试。”
这一次,机器的铲刀终于在某一处硬物上停下,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传来,在场的每个人都停了下来,目光集中在那个刚刚被挖掘出来的地方。
大家迅速聚集过去,合力把周围的雪块清除,一层层积雪被推开,露出了雪地下面的一小片铁网,网的孔径只有十五厘米,显然是有人之前安装在这里的。
夏凛烛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个网,立刻指示大家继续挖掘:“把这片雪地都挖开看看。”
最终,整片区域的铁网都被彻底暴露出来,这片铁网覆盖着山坳处的雪原,和之前詹泰文扎营的位置完全吻合,大家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大片的铁网。
铁网下方的景象更是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手电的光束在这片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完全看不清下面有什么。就像是一片未知的深渊,没人知道这个深渊通向哪里。
看着脚下的黑暗,每个人的心都重重地沉了下去。
整个营地很可能都掉了下去,至于一直在找的苏白,也就不言而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在了夏凛烛身上,没有人说话。
夏凛烛沉默了一下,立刻开始联系人带新的装备过来,目前大家带的装备不够,完全没有办法切断这个铁网,去下面探索。
不论如何,他都要找到苏白。
之前他们只申请了一天留在地表的时间,但是这一次的发现很可能让他们找到更多绑架企鹅的组织的踪迹,再加上苏白的失踪,学院也非常关注这件事,又给了他们五天留在地表的时间。
一天过去了,铁网虽然被切开了,但是周围没有任何可以支撑的东西,完全没办法下去,他们只能再找别的办法下去。
两天过去了,好几波人成功到达了地下,他们的探查也取得了一些成果,下面确实很深,好在是有尽头的。
下面是一片看似平坦的土地,掉落着几顶破旧的帐篷,散落着许多腐败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需要带着防毒面具才能顺利停留。
很多尸体已经化作了白骨,散发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恶臭。
“这里的温度好高。”其中一个队员喃喃自语,眼睛里透露着震惊与不解。“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高的温度,周围完全没有任何加热设备啊。”
“不过这应该是这些身体迅速腐败的原因之一,这些人很可能就是前几天掉下来的那些人,你看,这里还有研究院的铭牌。”另一个人捡起地上的一个金属片回应道。
之前的那个人瞪大眼睛,悄悄问同伴:“那,夏前辈要找的苏白会不会已经......”
对方没有回应他,但是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少年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夏凛烛也在地下的人堆里翻找着,他听到了另一边两个人的对话,眼神仍然带着一丝希望,他总觉得,少年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出事。
他清楚的记得,实验室火灾那天晚上,少年那双在火光的照映下流光溢彩的眸子,他当时自信地说:“别担心啦,我没事,我超强的。”
夏凛烛一边翻找着手下的尸体,一边暗暗咬牙,你不是不让我担心吗,你不是说自己很强吗,那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呢?
第三天,苏白依然下落不明。地下的很多尸体腐烂严重,完全无法辨别出他们的长相,大家只能找更专业的人士来帮忙。
夏凛烛回到了地面,站在深渊的边缘,目光定定地注视着那片无边的黑暗,心里一片空茫,他的身体仿佛已经与这片冰冷的雪原融为一体,整个人都要消散在冰雪中了。
“你已经有三天没合眼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会?”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凛烛慢慢转过头,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脖子发出了迟滞的咔咔声,孟时乐正静静地坐在身边的雪堆上,和他一样看着眼前的深渊。
孟时乐的声音平静、温和,但是完全没有了之前相处时的洒脱感,他抬头关切地看向夏凛烛。
夏凛烛摇了摇头,重新转过头,继续凝视着黑暗的深渊:“我不需要休息,如果当时没有急着回实验室,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他的声音非常平静,但眼神空洞,仿佛一个空壳在和孟时乐说话。
孟时乐没有再说话,沉默地坐在夏凛烛身边,他之前虽然知道好友动了心,但是他没想到,短短几天,夏凛烛就对少年如此在意。
不过,那个像雪一样洁白清透的少年确实值得。
深渊中偶尔闪过几束手电的光芒,下面的人们正忙着核对每一具尸体的身份,并努力寻找新的线索。
“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孟时乐忽然开口,语气低沉。
“当然。”夏凛烛坚定地答道,虽然他的眼底已经布满血丝,甚至声音已经非常沙哑了,但是他的眼里没有一丝动摇。
“我总觉得,他没有死,我觉得,这些人里没有他。”夏凛烛轻轻说。
孟时乐叹了口气,没有打破好友的幻想。他知道夏凛烛一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类型,他也知道好友的痛苦,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等到最后的结果吧。
怎么可能没有苏白呢,大家这几天已经把这里翻遍了,完全没有出现新的线索,之前詹泰文带来的那些人都在这个深渊里了,甚至刚刚还找到了詹泰文的尸体,苏白最后的定位也显示在这里。
如果这群尸体中没有苏白,他还能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