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靖的手掌大而有力,虎口有力的抵住周颂的下巴。
他双目赤红,复杂浓郁的情绪在眼底翻涌。
虞靖上辈子死的孤单,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甚至因为得罪了太多,盼望他死的人数不甚数。
但他没想过死去还能再活过来。
妹妹娇俏美丽又爱哭,是鲜活的人而不是一堆白骨。
最遗憾的事情居然以这种不可置信的形式变成了现实。
如果不是偶然看见那一纸婚约,虞靖再也不会踏足京城。
上辈子他走投无路身边又杀机四伏,只能用着一纸婚约将妹妹嫁京城周家,希望周家能够保她平安。
这辈子他提前预谋,完全可以保护好自己唯一的亲人。
此番前来京城只有一个目的——让周家血债血偿。
其实杀死周颂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虞家却与周家定有婚约,在没有毁约之前就杀掉周颂,对妹妹日后的亲事并无益处。
为了虞依依,虞靖愿意花费精力去让周颂主动毁约,以便永绝后患。
虞靖上辈子身处官场多年,自是心机深沉不动神色之辈。
可他也没想过这辈子重新面对周颂之时,他会如此愤怒。
他恨在外名声高洁的周家人内里却蛇蝎心肠,高高在上。
恨眼前这人的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白白蹉跎了妹妹的一生!
周颂被掐的极其难受,见虞靖有越来越用力的趋势,求生本能让他直接咬在了虞靖的虎口上,死死不松口。
虞靖陷入回忆不可自拔,虎口骤然传来的坚锐疼痛才让他恍然回神。
少年被他压在软塌上,鸦黑的青丝凌乱散落,两腮被他掐出红印,清凌凌的丹凤眼也红了,但却闪着极亮的光。
他白色的袖口也落在周颂领口,更衬的少年脸上洇红一片。
他神情莫测,声音冰冷。
“松口。”
几次三番被掐脖子掐脸,就算是泥人也被激起了三分火气。
周颂不理会虞靖的话,反而更加用力。
虞靖微微眯眼,不顾周颂还咬着,自顾自用力捏住周颂滑腻白嫩的脸颊,想让其松口。
他使的力气实在太大,当了十几年受尽宠爱的大少爷,周颂的皮肤根本经不住这番折腾。
周颂痛楚地皱起眉头,迫不得已松开了口。
虞靖抽回手,柔软的嘴唇触感和湿润的气息便从虎口消失,只留下痛感。
但不知为何他直起身来,又用另一手卡住周颂的脖颈。
半晌,虞靖喉结滚动,眼神冷淡突然命令道:“说话。”
周颂闻言差点被气的七窍流血。
这人当自己皇帝了?说干嘛就干嘛?!
这还没位及权臣就疯了,那以后真掌权了还不得翻了天。
周颂瞪大双眼,一句国粹直接脱口而出。
但就在发出声的那一刻就立刻被捂住了嘴。
周颂:......
到底让不让人说?!
明明没想杀了他,但虞靖又偏偏握住少年细直的脖子。
说不定道不明,好似只是为了再次感受那熟悉的、喉结刮过皮肉时引起的阵阵酥麻感觉。
虞靖甚至不自觉随着周颂咽喉的动作而滚动自己的喉结。
像是没能够仔细感受,又像是被莫名古惑。
虞靖眼神微带着迷离,他再次哑声命令道:“再说一次。”
周颂简直有一万句脏话要说,可是他喉结一动,虞靖的手掌便不由自主捏紧。
这一来一回,周颂被掐的头昏脑胀,白皙的脸又被罩在虞靖的另一只手掌下,整个人都要憋死了。
“啊,哥哥——”
一声惊呼拯救了周颂。
虞依依手捧花瓶,骤然看见在窗边身姿交缠的两人,惊叫便脱口而出,手中捧着的瓷白花瓶直接坠落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虞靖动作顿住,手上的力道一松。
久违的空气灌入鼻腔,周颂瞬间喘了一口气。
趁着这个空挡,周颂都顾不上喘气,深怕晚一点虞靖又要掐上他的脖子。
他咬牙大喊道:“虞小姐,我是那与你有婚约的周颂!”
虞依依立在本就不知措辞,听到周颂的话更是花容失色。
看着虞靖有些发愣的神情,周颂一把推开了他。
周颂踉跄两步剧烈咳嗽了起来,好一会他才捂着脖子对满脸惊恐的虞依依道:“咳咳,没事。”
“方才只是我喉咙不小心卡住异物,虞公子正在帮我呢。”
虞靖才意识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面容难得阴沉。
闻言他随意勾起嘴角,好似真的有这回事。
“当然,周公子方才卡住的喉咙可是好了?若是没有,我还可以帮忙。”
周颂毫不怀疑适才虞靖是要杀了他。
他现在咽喉还隐隐作痛,呼吸之间发出的声音犹如老旧损坏风琴。
不小心用了力,周颂撕心裂肺地又咳了起来。
少年手捂着脖颈,颈间的青色脉络凸显,莹白的脸颊上有着明显的红色指印。
他似是咳的极为痛苦,松垮衣裳下精致的锁骨一片粉红,眼睛潋滟,眉头也拧着。
虞依依见状十分紧张,想上去扶一扶他,“真的不要紧吗,周、周公子?”
虞靖却抢先一步,不顾周颂的反抗径直扶着周颂的腰,另一手强势搭在少年尚且单薄的肩膀上。
“没事吧,周公子?”
只听虞靖的声音还以为有多关心呢,但只要对上他冰冷的眼睛就知道这人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滚。
半晌,周颂停住咳嗽,抬起脸对着虞靖笑了笑。
“自然没事,有事我该如何娶舍妹为妻?”
在虞靖骤然阴沉的眼神下,周颂笑的很开心。
周颂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在这种事情上惹怒虞靖,明知这是对方的雷区他却偏要疯狂蹦迪。
但是他知道,很爽。
看着虞靖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他更爽。
死妹控!气死你!
虞依依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汹涌波涛,却只是听了周颂的话羞红了脸。
虞靖余光看见立刻眉头一皱,让仆人进来打扫一片狼藉。
侍从们从虞靖与周颂发出动静之后就悄声退到了室外,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但从小具有的察言观色的本领让他们十分谨慎,在感到屋内气氛不妙时,行走整理之间比之前更加小心。
窗前棋盘被打翻,黑白色光泽的棋子洒落满地,一片凌乱。
门口处虞依依打翻的瓷白花瓶中还插着几朵娇艳的海棠,漂亮的花瓣飘落在四处。
仆人打扫,虞靖坐在一旁,虞依依立在他旁边。
她面容白皙娇俏,有着一双低垂的雨蒙似的多情眼,身着苏绣月华锦衫,带着镂空兰花珠钗和景泰蓝珊瑚耳垂,身姿如柳又步步生莲,实属一位的江南美人。
周颂则是坐在两人对面,感受着虞依依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心里顿感苦涩。
明明是来退婚的...这算什么事?
可方才虞依依不来,周颂真不能保证今天他还能活着走出东菀园。
但那“我是与你有婚约”的话一说,现在又该如何?
退婚是必然的,凭借虞靖那疯样,恐怕世界上没人能活着当他的妹夫。
周颂一心两用,心里想着退婚,耳朵听着虞依依和虞靖谈话。
啧,虞靖那狗在和妹妹说话的时候分外温柔,纯纯夹起来了。
这一下便能听出他先前的温和肯定是装的。
周颂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略显痛楚的摸着脖子。
虞依依说:“今日空闲,我便去园子里摘了两只海棠想给兄长瞧瞧,在场雨一下以后怕是难见了。”
“不想...被吓住了这才不小心摔了花瓶。”
虞靖却不关心前面的话,只柔声问她:“手受伤没有?”
虞依依摇摇头,“没呢,是花瓶摔碎了,与我何干?”
虞靖没在讲话,倒是虞依依突然一惊一乍起来。
“哥哥,你,你手怎么伤了?”
伤了?
周颂闻言便抬起头,不想正好对上虞靖的眼睛。
他立马低下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干。
哼,那点小咬伤算什么?他可是差点被掐死。
虞靖也与虞依依说没事,但虞依依却不信。
“怎会没事?都破皮了。”
“这是怎么弄的?这也没有小宠,是什么咬了你?”
虞靖嗤笑了一声,好似扫了周颂一眼,漫不经心道:“一只蠢猫罢。”
偷偷听着的周颂脸色一僵。
什么蠢猫?在这明目张胆内涵谁呢?
虞依依觉得有些不像猫咬的,但自小兄长便从未骗过她。
于是她虽有疑惑但并没有怀疑,反而满是担忧。
“那定是外头的野猫,得赶紧让大夫帮你看看。”
说着,虞依依有点支支吾吾起来。
“顺带,也,也可以帮周公子看看。”
周颂面容“噔”一下变的一片空白。
顶着虞靖越发阴寒的目光,周颂抬起头,用他公鸭似的嗓子干笑两句。
“啊哈哈,那真是谢谢虞小姐了。”
谁知这话一说完,虞依依秀丽的脸颊变的一片绯红,连连摆手道:“没事的。”
言罢,她的脸更红。
虞依依好像自己也知道,却只能满是娇羞的低下了头。
虞靖平静的外表下,想杀人的心已然化作了实质。
“你让人去请大夫吧,我与周公子好好聊一聊。”
虞依依点点头,起身时悄悄望了眼周颂便羞答答地跑开了。
周颂:...救。
看来虞靖有一点没说错,虞依依好像真的喜欢他这款。
虞依依一走,虞靖也懒的再装,完全没了和妹妹谈话时的温柔。
他的眼神好似一片从未划开的寒冰,“周二公子,我们确实该好好谈谈了。”
——
虞依依撑着伞,身后跟着大夫。
想着那翩翩少年,她心里犹如小鹿乱跳,脸上不由带着笑意。
可到了地方却只有兄长一人坐在榻上。
虞靖抬眼,对懵懂的妹妹解释:“周公子不愿麻烦,方才已经走了。”
看着妹妹难掩失落的神色,不由想起她上辈子的惨死,虞靖只觉心如刀割。
半晌,他才开口道:“依依,明日我们便去周家。”
在少女倏然娇羞的面色中,虞靖半张脸掩在暗处,看不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