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阳:“……”
易正洲麻木地指了指另外几个罐子,“这几只还需要我替你一一描述一下吗?”
苏秋阳虽然看不见,但稍微脑补了一下那画面,只觉得胃里头翻涌起来,连忙说:“不、不用了,咱们忙正事要紧。”
楼层的尽头空空荡荡,唯独在中间立了一扇门,上边不知用什么工艺烫着中英双语:
中央异常事件管理局
Central Anomalous Event Authority
苏秋阳之前来过一次,这次从容地拉开了那扇门。
门内看起来一切正常,就是两个并排的会议室,不过进深远远比外面看上去要长不少,显然大有文章。
二人走进来时,那扇门自动关闭,六瓣莲标志从门上一闪而过。
苏秋阳听见人声,先是去了右边较小的那个会议室,里面有几个人在闲聊。
门没关,苏秋阳站在门外,微微往里倾身,礼貌开口,“劳驾,请问司徒组长在吗?”
背对着他的男人转过身来,客套地笑了笑,“哦,是苏警官啊,组长临时下去B6视察了,一会儿就回来,您看先到旁边坐坐?”
男人视线一转,看到了等在一旁的易正洲,眯了眯眼,问:“这位是?”
“哦,这位是易家在本城的独子,就是司徒组长点名要见的那位……”
“哦?”男人本来反坐在椅子上,下巴枕着椅背跟同事聊天,这是个十分放松的姿势,听完苏秋阳的话后,他径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位就是易家的新家主?真是年少有为啊。”
明明是恭维的话,他语气听上去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易正洲皱了下眉头,没接这话。
男人见他不搭理自己,嗤笑一声坐了回去,对苏秋阳摆了摆手,“苏警官先带着这位易公子到大会议室等等吧,就是我们这里没有服务生小妹,招待不周,恐怕易公子不习惯,您多担待,多担待哈。”
这话的意味就很明显了,脾气再好的人,也无法容忍这样没来由的针对和阴阳怪气,易正洲嘴角紧绷,对上这人挑衅的目光,上前一步就要说些什么,苏秋阳一把将他拉到了身后。
“害,说什么习惯不习惯,大家今后还可能是同事,是要在一起做事的哈哈哈——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哈哈哈——”
苏秋阳打了几个哈哈,拉着易正洲走了出去。
“哈哈哈你们看他那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就是条入了魔的人鱼吗,也能给他收拾成那样儿!我看这西南易家啊,名不副实!”
男人的声音紧随其后,苏秋阳眼见易正洲脸色越来越黑,快速拉上了门,生怕易正洲冲动做出什么事来,又赶紧拉着他去了旁边的大会议室。
“老易,我跟你说啊老易,人家是CAEA的,咱们得罪不起,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哦哦哦!!”
易正洲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说什么呢?我可没那么傻,就是不明白这人哪里来的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苏秋阳也奇怪,按理说他俩此前从没见过,更不可能结下梁子,怎么一见面就呛火?
他正要拉着易正洲好好捋捋这其中的关系,会议室的门忽然开了。
“二位,久等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先是把门关上,随后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子上,只着一身衬衫马甲长裤,对苏秋阳点了点头,随即向易正洲伸出了手。
男人全程都带着得体的笑容,去了外套又显得没那么疏离,是个待人接物很用心的人。
“易先生,久仰,我是CAEA驻益城分局的总负责人,鄙姓司徒,欢迎来到CAEA。”
易正洲微笑回握,二人短暂寒暄过后,司徒就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给易正洲说了个大概。
CAEA虽极力控制舆论,但一些所谓的“小道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李成器之所以这么突然地暴露自己,为的是先于CAEA控制住益城这座海滨城市。
CAEA初次将目光放到益城,应该是雾箐第一次在烂尾楼伏击易正洲,因着小白猫的介入,易正洲性命无忧,但这座向来太平的蝉联十余年文明城市的益城,竟然一天之内出现了两只强大的灵物,CAEA不得不重视起来。
要是放到三四百年前,大家分属不同的道场,益城有易家在此扎根,这是人家的地盘,那无论是死了人还是灭了族,都是易家自己的事情,CAEA就不该插手。
但自从易家退守西南九黎,多年避世不出,CAEA如今一家独大,隶属中央,权力更胜从前,下派人到此设立分局,也无可厚非。
李成器提前嗅到了不详的气息,他在益城谋局多年,岂会止步于区区小城,为的自然是更高更大的权力,CAEA一旦控制住益城,他往日做的那些事和当前拥有的一切都将分崩离析。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李成器派出了手底下所有主力,动用他市长的特殊权限,在整座城市陷入沉睡之际,血洗了益城的全部高层。
话至此处,有人就要问了,李成器手段残忍,但也阴差阳错帮助CAEA解决了这座城市权力组织是否“接纳”他们的问题,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李成器望着陷入瘫痪的益城沾沾自喜,殊不知CAEA闻风而动,已经先行派人来到了益城。
最先到的是一个技术型的干员,他唯一的本事就是能轻松且随时入侵任何计算机系统。在万物信息化的今天,哪怕是从蛮荒时代走来的古神,想要融入人类社会,也得学会使用电子产品,否则寸步难行。
总之,这位干员就那么水灵灵地黑进了李成器手底下的服务器,趁着他那边手忙脚乱之际,CAEA悄然而至,以破竹之势收拾掉了占领城市各个“山头”的高灵会,很快建立起新的秩序。
等到众干员堵住了城市所有去路,把李成器的据点围得水泄不通之时,破开门才发现,这狡猾的东西已经不见了踪影,房子里空空荡荡,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收走,在李成器的办公室里则找到了两具尸体,一具高大,一具瘦小得像个侏儒,都被人吸干了精气,至于是谁干的,是个人都心知肚明。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李成器畏罪遁逃的消息短短几天内传遍了整个益城。
原来那个道貌岸然的市长李成器竟然私底下拿活人炼丹,在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时,甚至开始大肆杀人,简直穷凶极恶丧尽天良。
一夜之间,李成器沦为人人痛骂的落水狗,侥幸存活下来的部分政客和大商人,因为从前屡次在大选时支持他,如今丝毫不敢出现在街上,否则必定迎来一顿猛烈暴打。
一言蔽之,CAEA当务之急,其一是稳固自己在益城的权力地位,其二,就是抓住李成器。
听完了司徒条理清晰的分析,二人对视一眼,易正洲直视着对方琥珀色的瞳孔,问:“既然是抓人,我相信贵组织内人才济济,抓住那个狗东西只是时间问题,司徒组长,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见我。”
司徒还是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不必如此生疏,叫我司徒就行。”
大会议室内放了一张可容纳三十余人就坐的长桌,司徒笑着在尽头坐下,二人只能在他的示意下在右手边坐下。
“还未恭喜易先生,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承了家主位。”
司徒的声音仿佛自带一种说不上来的魅力,要是苏笠在场,怕是要直泛星星眼,捧着心拉着人不放说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青叔音……
易正洲甩甩头把刚才脑补的画面驱散掉,暗骂一句短视频真是害人不浅。
司徒说这话时言辞恳切,同刚刚遇到的那个冷嘲热讽的男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易家隐世多年,想来是厌倦了人世间的斗争,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躲进深山老林清修,在这一点上,司徒十分佩服。”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易正洲,下一瞬话锋一转:“不过听说易家虽远居九黎,对周边几个城市的风吹草动可谓是了如指掌呢。”
司徒本来的瞳孔是琥珀色,语气变换时,那瞳仁竟缩成了一条线,琥珀色眼睛边缘隐隐泛起了金光,易正洲看得一怔。
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司徒眨了眨眼,眼睛恢复如常,往后倾身靠在了椅背上。
苏秋阳面色如常,显然压根儿没察觉到这电光石火间的变化。
易正洲隐隐心惊,这位司徒……恐怕不是凡人。
“易先生不要误会,我这话并非责怪之意,易家逢乱必出,功在千秋,是功德无量的大善事。”司徒平静地望着易正洲,“这段时间您应该也了解到我们是做什么的了。”
中央异常事件管理局,通俗点说,什么妖魔鬼怪,凡是超自然的异常事件,都归他们管。
“眼前的世界并非真正的世界,当然,易先生出身道门,想必从小就耳濡目染,但……您身边的这位呢?”司徒眯起眼睛,“像他们一样的普通人,看不见也听不见那些东西,但那些东西却能触碰到他们,也能……伤害到他们。”
易正洲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没说话,反倒是苏秋阳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天地不仁,生在世间本就没有公平之说,力弱者死,力强者生,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司徒直视着易正洲的眼睛,“CAEA当初设立的目的,就是为先天力弱的人类争一条生路,我与我身后的CAEA,都站在你们这一边。”
见易正洲绷着脸不说话,司徒眼睛一弯,悠悠开口,“益城近年来,不,更准确地说是从去年开始,各路妖魔齐齐在益城作乱,且手法残忍歹毒至极。自三百年前始,益城再没有过妖魔猖獗嚣张至此的记载,易先生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易正洲霍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