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也想一直就这么抱着,但是,阿庚,我们可能要开始下一重考验了。”
易正洲强压笑容,喉结颤动,太庚顿了顿,终于稍稍分离开来,仰头看他。
二人如今仅靠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意图,易正洲声音和动作都越发轻柔,温热拇指在他眼尾极轻地揉了几下,另一手紧紧揽在他腰上,微微扬起下巴,说:“你看那边。”
只见一堆五光十色的漩涡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金色的门,明晃晃地立在那里。
易正洲瞧着那朴实无华的门,说:“这应该是最后一重幻境了。”
这一次,二人对视一眼,手牵着手一同走进了那道门。
直到太庚拿手指挠了挠他掌心,易正洲才敢睁开眼睛,发现两人正站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头顶上则是一望无际的白。
脚底下蓝色的水仿佛没有边际,平静无波,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
易正洲一头雾水,“这到底是……”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身前三步之处的水面开始小幅度波动起来,在易正洲瞪大的双眸中,一面水镜自水中缓缓升起,镜中映出些亭台楼阁的模样,但看不真切。
易正洲正想问问太庚要不要凑近些去看,只见那面水镜倏然动了,飞速往二人的方向掠了过来。
易正洲想躲,太庚却抓住了他手,示意他停住。很快,水镜从二人身上径直穿了过去!
人镜相触的一瞬间,镜中那模糊的画面竟然清晰起来。
易正洲望着眼前那雕梁画栋的建筑,愣了愣,“这不是我家老宅吗……”
不用他说,太庚在易家老宅待了这么多天,也认出来了,“不,至少不是现在的易宅。”
“什么?”易正洲瞧他一眼,又将目光掉转回去,“什么意……”
直到他看清了眼前的细节,声音戛然而止。
易家老宅在灵山屹立数百年,就算刚开始建造的那批工匠手艺再好,经年累月下来,宅子的一切都不可能还维持着最初模样。
光是易正洲活的这二十七年,老宅就大大小小地修葺过几次。
易正洲仔细地对比了一下,确实有好几处地方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二人对视一眼,往前几步,易正洲伸手想要推开大门,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径直穿了过去。
他很快反应过来,二人在这其中恐怕没有实体,不过好在他还可以牵住太庚的手,二人并肩穿过了那古朴的大门。
“让他走!我易家又不是非他不可!”
二人刚绕过影壁,就听见了吵闹声,易正洲怔了怔,这声音虽然与记忆中的不同,但……
他加快了脚步,往争吵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易家百年基业,我还没死呢!还没到只能指望他的时候,你别拦他!让他走!”
看清眼前情形的一瞬间,易正洲僵立在原地。
虽然看上去年轻多了,但那熟悉的动作和表情是骗不了人的,高台上那个身穿宽袍大袖的中年男人,正是他已故的爷爷,易玄明。
易正洲视线在二老之间逡巡良久,眼眶渐渐就红了,太庚走上前来,一言不发地握住了他手掌,换来对方更紧的回握。
眼前这光景,俨然就是当年易家术法大比,易青山出走前夕,父子反目的那一夜。
就如易大海描述的那样,易青山和父亲大吵一架,不顾弟弟和母亲的劝阻,就那么下了灵山。
易正洲看着易玄明拂袖而去的背影,和太庚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他记忆中的易玄明,宽厚温和,少有这般色厉内荏的样子。
结果正如他所料,当天夜里,易玄明拒绝夫人的探视,把自己关在书房,连灯火都没有点,硬生生在书房坐了一夜。
易正洲站在窗外,隔着窗玻璃看着里面那个直挺挺的身影,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家人其实都挺像的,我爷爷、大伯,还有我爹,都一样的死犟,都不愿意好好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举起自己和太庚十指紧扣的那只手,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太庚手背上。
“不过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绝对不会。”
话音刚落,眼前情景瞬间天翻地覆。
二人这次来到了码头,一大波渔民正在准备捕鱼用的东西,似乎想要趁着天气好出海捕鱼。
一个个高腿长的青年也在其中,正和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老渔民清点渔网,他额头上全是细汗,海边太阳大,他皮肤被晒得有些黑,但比易正洲在易宅见他的时候精神多了,脸上的笑容也灿烂多了。
“尤叔,都清点好了,我们赶紧出发了,不然回来的时候天该黑了。”
“好好好,山子才来不久,这活儿干得比谁都利落!”尤叔拍着易青山的肩膀,对他赞不绝口。
船头坐着个正在嗑瓜子的青年,两只脚在船舷上晃荡,闻言笑了笑,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捡回来的!我的眼光一向都很准!”
“哈哈哈哈哈,把你能的!还不赶紧去起锚!耽误了撒网,今晚上就别想喝到你三叔家酿的酒!”
青年一听也急了,拍拍手站起身来,“别啊,我这就去这就去!”
船很快扬帆出海,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渔民们一连下去十个网,一半都是满的,已经算是最近几年来最好的收成了。
眼看天将黑,一行人准备往回赶,这就遇见了那条坐在石头上歌唱的美人鱼。
易正洲和太庚看着易青山跳下水去救人,看着雾箐出现帮他收拾那人鱼,看着二人在夕阳下相视而笑。
那天之后,易青山出海的次数变得多了,更多时候,他都是瞒着众人偷偷摸摸乘一张小舟出海,雾箐打过招呼,但凡是海里游的,没人敢找易青山的不痛快,他一路畅通无阻,只为了……和雾箐肩并肩坐在礁石上谈天说地,看着夕阳从海平面上一点点沉下去,然后约定明天的这个时候再见。
每次分别的时候,雾箐都会笑着亲在他脸上唇上,每一次,易青山都是红着脸落荒而逃。
易正谈叹为观止。
这位姐真是……打最猛的架,谈最纯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