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这两个字的意义太重,自二人相遇至今,一同遭遇种种磨难,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有莫名的情绪在二人之间流转,但始终没人戳破那层窗户纸。
易正洲从没真正说出那两个字,但他做的远比说的更多。
“没有,你想多了。”
易正洲长了一双十分标准的桃花眼,外眼角微微上扬,他专注地看着什么东西时,都会显得十分深情。
他忽然就没有再问下去,视线紧紧凝在那一处软红上,不受控制地越凑越近,另一只手也放在了对方腰间。
或许是今夜月色惑人,或许是喝得醉醺醺眼眶红通通的易正洲看上去是有些可怜,在他闭眼压下来时,太庚没有躲开。
唇瓣与唇瓣相互试探摩挲,夜里的寒凉无声遁去,那点灼热的温度很快就起来了。
易正洲眼睛微微掀开一条线,只见太庚维持着那个仰头的姿势,半垂着眼,叫他看不清眼底神情。
他这会儿其实已经清醒了大半,望着眼前不为所动的心上人,只觉得心里那股火越窜越猛,脑中也逐渐迷蒙,倏然伸手夺过太庚手上那个酒坛放在地上,略微弯腰,一手抄起他膝弯,把人高高抱起,就地转了个方向,抵在了墙面上。
“你——”
趁着对方震惊张口,易正洲仰头又急又重地吻了上去,这次他不再浅尝辄止,舌尖扫过太庚口腔中每一处软肉,再勾着对方反复厮磨,与他分享每一滴酒液的滋味。
易正洲牢牢抱着太庚膝弯,一手按在对方后脖颈上,借此更紧地贴合在一起,二人辗转着脑袋亲吻,连对方溢出齿间的喘息都不放过,任温度越升越高。
直到太庚在他腰上踹了一脚,易正洲才微微清醒。
原来是他情难自禁之下,沿着对方颈项亲吻,没控制好力道,把人给咬疼了。
易正洲低笑一声,见太庚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嘴唇被亲得有些肿,才把人小心翼翼地放下来,讨好地在他眼皮上亲了亲。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下次我轻一点。”
太庚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一把将他搡开就往后走,刚迈出一步就觉得双腿发软,往地上跌去,易正洲眼疾手快地把人捞了回来。
闷笑声从后背相贴的胸膛传了过来,太庚气得绷紧了一张脸,耳垂却可疑地红了起来。
易正洲怕他再多笑一会儿,这只小白猫就该熟了,遂收起了调笑声,蹲下身抄起他膝弯,把人打横抱上了床铺。
太庚瞪大了眼睛。
“咳咳……那什么,太晚了,该、该休息了。”
易正洲给他脱了鞋,又铺开被子给太庚盖上,旋即端着杯子毛巾去院子里洗漱。
冷水上脸,那股热度却怎么都压不下去,易正洲垂头看了一眼,默了默,这次干脆打了桶井水,当头淋下,这才稍稍冷静了些。
饶是脸皮厚如易正洲,贼心也是有限的,再说这时间地点都不太对,再等等,再等等。
他把自己给拾掇干净了,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在太庚身边躺下。
太庚最放松的时候都是银发金瞳的模样,闭眼平躺,瞧上去十分乖巧。
易正洲手掌在那银丝上轻轻抚摸,问:“阿庚,你睡着了吗?”
没人回答,易正洲却看见他耳朵尖极其细微地动了动。
易正洲微微凑近,嘴唇几乎贴在了他耳边,“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房间里安静得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易正洲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微微偏头,在太庚眉心处上落下一吻。
-
二人难得睡过了头,王德全敲门声响起的一瞬间,太庚率先从被子里窜了出来。
易正洲感觉到身旁一空,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坐起来。
太庚一身白衣短裤,坐在桌子边上,正拿手指转着桌上的一个木陀螺。
易正洲头发乱糟糟的,一脸痴笑地盯着太庚瞧了一会儿,直到敲门声再度响起,他才掀开被子下床,在水盆里捧水囫囵抹了把脸,又拿手当梳子使唤,将那长至肩膀的头发撩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来,这才拉开了房门。
“全叔?”
王德全佝偻着背,腰间挂了杆老烟枪,见了易正洲,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易啊,酒醒了吧?”
易正洲不好意思地挠头,王德全又向后瞧了瞧,看见太庚玩木陀螺的模样,一把拉住易正洲的手,将他带出了房门。
王德全把人拉到离房间远些的院墙边,神神秘秘地从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塞到了易正洲手中。
后者一摊开手心,原来是个木头做的小猫,惟妙惟肖。
王德全手艺好,又十分用心,连小猫的胡须都雕刻出来了。
易正洲脸色大喜,“谢谢全叔!”
他两只手反复摩挲着那小玩意儿,爱不释手,眼底尽是温柔。
王德全见易正洲这么满意,心中一块大石也落了地,他搓了搓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小易啊,能不能帮全叔一个忙啊?”
片刻后,易正洲吐掉最后一口牙膏沫,又接了杯水涮了涮嘴,这才重新进了房间。
“代课?”
太庚卧在松软的被子上,正不住摩挲着手里那酷似自己的木头小猫,闻言诧异地抬头望了一眼易正洲,在对方看过来时飞速掉开了目光。
易正洲擦过了手,走到床边坐下,神情温柔地盯着他看了一阵,忍不住伸手勾住太庚一缕头发把玩。
后者像是并未察觉一样,耳朵都没动一下。
“我刚开始也觉得惊讶,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当过教书先生呢。”
苦水村人口少,只有一座巴掌大的村小,六个年级加起来也不过百人,平日里都是一起上课,等到了考试的时候,再由老师单独辅导。
整个学校拢共就两个老师,一个已经年迈,明年就该退休了,另外一个,因为家里办丧事,告假回家去了。
年轻老师所在的村子离苦水村约莫百余里,来回都得三四天,王德全是个觉得教育大过天的村长,这才来请易正洲帮忙。
易正洲莫名就想到了那个上过大学的老人,问:“山坡上那位不是曾经当过教书先生吗?全叔,不如……”
谁知王德全当即就沉了脸色,并且嘱咐易正洲不要再提那个人。
“他是整个苦水村的耻辱!不要再提他!”
认识以来,易正洲还从未见到王德全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加上他刚拜托人家做了东西,实在不该给人找不痛快,只好将代课老师的活儿应了下来。
太庚听他将前因后果说完,并未做出什么反应。
易正洲就凑近了些,呼吸都打在了对方侧脸,带着笑盯着太庚瞧。
太庚终于被瞧烦了,捡起旁边的枕头向他砸去。
“望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去?”
易正洲准确无误地接住枕头,借着枕头挡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那只眼睛,正好瞧见了太庚通红的耳尖。
昨夜唇舌交缠的触觉犹在,易正洲总得证明,昨夜深陷其中的,远不止他一人。
他的目光凝在太庚的唇上,软的,温的,比世间的一切滋味都要好。
要是能说出他想听的那几个字,就更好了。
易正洲忽然撇过脸去,讷讷问了一句:“代课是明天,今天我要出去转转,阿庚要一起吗?”
太庚把头埋在了枕头上,佯作困觉,“不去。”
易正洲眷恋地望了他一眼,推门走了出去。
闲逛确实是闲逛,易正洲从东头逛到西头,又从北面踱步到南边,来来往往放牛干活儿的村民瞧着他,都觉得新鲜。
等他们终于对这人的行为举止见怪不怪之后,易正洲避开人群,从方才探出来的一条小径,偷摸上了北边的山坡。
北面山坡上都是荒草地,饶是易正洲体力好,爬到半山腰时已经出了汗。
他解开衬衣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偏头就瞧见了那座破败的屋子。
茅草屋远看很小,近看了也不大,恐怕就一间屋子。
屋子靠山而建,屋前只有一条小路,或者说,只有短短的仅容一人通行的空间,后来被人走多了,才生生踩出一条道来。
此时太阳还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山上露水干得慢,屋顶上的露珠汇聚成细细的水流,沿着屋顶上覆盖的厚厚茅草流下来,在草檐下流成了小水洼。
易正洲凝神听了一阵,里头不像有人。
这么早,他能去哪儿?
易正洲拍拍裤腿站起来,走近才发现,这屋子比想象中的破,一扇木门被风吹得吱哑作响,纸糊的窗框也破得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主人不在,他只好透过破败的窗户望里瞧,倏然一愣。
他瞧见了一整面墙的书。
易正洲疑心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又凑近去瞧。
屋子里摆设简单,一张简陋木床,一桌一椅,角落里放着水缸和更加简陋的灶台,说是家徒四壁都轻了。
但,靠山的那一面墙前却用木板搭了一个四五层的书架,摆满了书。
他眼力好,依稀看清了几本《诗经》《战国策》《资治通鉴》,更多的甚至还是线装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易正洲尚在思索,耳边忽传来了人声。
这声音因极力压抑恐惧而有些颤抖,易正洲怔了怔,霍然转头,就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举着一块硕大的木柴,神色慌张恐惧,手腕都在发抖,但还是装作凶恶地问:“你、你是什么人!在我家门口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