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易正洲自后被人擒住,黑衣人手持利刃往他脖子上扎,他双手横着持弓抵住对方的手腕,勉力抵挡。
奈何他本来就体质虚弱,哪里能同这些妖物比力气。
两相角力之下,只能眼看那刀离他的脖颈越来越近。
他周围椅子和过道上分布着几滩绿水,都是易正洲方才一一拿弓箭解决的。
他发现这群东西虽然长着眼睛,但似乎不能视物,只能凭着声音辨别方向。
市射箭锦标赛冠军可是实打实的,从来百发百中。
他方才轻手轻脚屏住呼吸,顺便利用了一下被风吹起来的窗帘,二十多分钟就放倒了五六个。
易正洲浑身都被汗湿透,将手里的长弓略微换了个方向,使得其中一端卡在座椅背上,勉强腾出只手,搜遍了浑身上下,只有裤包里揣着个东西,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他拿出来一看,是之前那块碎得不成样子的平安扣,他后来去找人修复,工匠师傅当场就黑了脸,重金之下也只勉强给粘了个囫囵。
这是易玄明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易正洲咬咬牙,猛一振臂,平安扣被他扔了出去,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黑衣人果然被这声音吸引,猛地转过头去。
感觉到他手上的力气松了些,易正洲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奋力将黑衣人推开,不要命地往二号车厢的方向跑去。
黑衣人紧随而至,双手持刀对准了易正洲后心。
易正洲却猛然刹住脚步,转过身来。
黑衣人一跃而起,奋力挥刀!
砰——
易正洲后背着地,两个身影面对面叠着倒在了地上。
“嗬……嗬……”
他这次真的是力竭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奋力把身上那东西一把推开。
黑衣人仰躺在地,心口处正插·着一支金色箭羽。
易正洲眼睁睁看着他化为一滩绿水,这才收回目光,瘫在地上大口呼吸起来。
刚才他电光石火之间取箭拉弓,每一步都要算计得精确无误,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易正洲伸手摸了摸肚腹,方才他用膝盖撑着,黑衣人没能立刻捅穿他肚子,但还是破了点皮。
等呼吸调理顺畅了,易正洲以弓撑地,坐了起来,靠在椅背上,望着车厢门的方向。
还剩两节车厢。
他虽然不知道一千年的修为是个什么等级,但以太庚以往见谁揍谁的神气模样,竟然在车头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就知道他这次的对手肯定十分棘手。
易正洲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拴紧了背上的箭袋,撑地站了起来。
长弓上的花纹古朴绮丽,太庚说是他父母早年所得,箭袋里的箭取之不尽,只要易正洲伸手,就能拿到。
他有这么强的助力在手,何所畏惧。
-
砰——
连雨青猛地砸在了车门上,掉下去时以戟杵地,半跪着呕出一大口血。
他擦了擦嘴角,很快就重新站了起来。
太庚头发丝都没乱一根,泰然自若地站在哪里,长剑指地,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想杀你,让开。”
连雨青握紧了三叉戟,笑了笑,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少年的笑容,“我也不想被你杀啊……奈何奈何。”
太庚脸色微沉,手腕微转,长剑再次一剑刺出。
不过几个来回,连雨青再次被击倒,瘫在角落里大口呼吸,垂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神情。
太庚轻轻睨了他一眼,准备直接破门而入。
他刚往车厢门迈出一步,连雨青低低的笑声传了过来。
“果然,这副样子,还是不行啊……”
他声音越来越低,人却撑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在太庚微微睁大的眼睛中,连雨青周身拂过一阵白光,整个人都渐渐变了模样。
只见那少年身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长拔高,浅色短发长至脚踝,一身小西装也化作了墨蓝色的宽袍大袖,其上用不知名的银线勾勒出大片花纹,宛若鱼鳞。
三叉戟本来散落在他脚边,连雨青一招手,立刻就将其握在了手中。
他一睁眼,眼底便噙了无边的寒气,若说之前的小正太长相可爱喜人,此时的连雨青,瞧上去就是生人勿近的冰冷了。
太庚握紧长剑,脸色也沉了下来。
“原来如此。”
太庚眯起眼睛,“难怪你一个小小蚌精,竟然能使用氐人一族的三叉戟,蚌族修炼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逆天改命,不过,妖族在人界行走本就不易,你竟然还强行压制自己的修为。”
连雨青闻言,冷脸上竟然绽放出一丝苦笑,“不这样,我怎么能待在她身边。”
太庚摇了摇头,“情之一字,从来虚妄,何苦。”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太庚不想明白。
他远远地瞧着连雨青,就算是远远地瞧,也是仰视的视角。
太庚就纳闷了,怎么随便一个水里游的都比他高半个头?!
他磨着牙后槽牙,“你真不让开?”
这二人手持兵器长身玉立,都维持着自己本来面目,若不是身处绿皮车厢,简直就像远古战场上走出的武将。
连雨青手持三叉戟摆出攻势,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神情。
“请。”
-
哗啦一声,易正洲拉开了第二节车厢的门。
空无一物,同第三节车厢一般的死寂。
易正洲握紧了长弓,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他走到第二排位置的时候,身后那扇门砰一声自己关了起来。
易正洲回去扳了几下,任他如何动作,那门都打不开。
腰间的伤口虽然不往外流血了,但还在泛疼,易正洲额头上青筋凸起,不得不时刻保持着清醒。
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车厢靠车门方向的那半截,窗帘全都是放下的,月光透不进来,把一切都隐在了黑暗里。
没有绿眼睛,没有海鲜,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难道唱了一出空城计?
易正洲仿佛看到了希望,忍不住加快脚步,想要快速通过这节车厢,刚走过几排座椅,却冷不防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他及时伸手把住椅背,才勉强没摔个狗啃泥。
易正洲迟疑地伸脚试探了一下,绊倒他的那根东西竟然动了动!
他伸出长弓扒了扒窗帘,月光照进来的一瞬间,易正洲头皮发麻。
只见地上那条长长的东西,浑身呈紫红色,一面光滑,另一面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吸盘。
易正洲恶心之余想起了这是个什么东西,急忙飞速后退。
砰——
他一退开,方才靠着的那排座椅瞬间被触·须砸了个稀碎!
易正洲咽了咽口水,仰头望去。
只见一个一头多足的东西攀在车顶与车壁形成的三角空隙里,浑身紫红色,长而粗的触·须胡乱纷飞,像一只史前怪物。
这是一只巨型章鱼。
易正洲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跑。
但身后的门已经被堵死,他还是拼尽全力往身后跑去。
巨型章鱼的触·须立刻追了过去,易正洲跑到了尽头,在车门上狠狠一踩,借力打了个旋儿,又跑了回去。
章鱼体型过于巨大,在这狭窄的车厢里施展不开,想追着易正洲而去,却很快卡在了半路,只好将触·须收回。
生着巨大吸盘的触·须擦着易正洲的脸而过,他丝毫顾不上恶心,只不要命地往第一节车厢的方向跑。
章鱼盘踞在角落里,见这个狡猾的小东西从各种缝隙间轻轻松松就钻了过去,气得大吼,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身体行动的限制,连忙从天花板上挪了下来。
易正洲已经跑到了门的位置,快速拉弓往身后一箭射出,也不管有没有射中,头也不回地去开门。
破旧的大门纹丝未动。
他被锁在了第二节车厢里。
“艹。”
易正洲骂了一句,很快转过身贴墙而立,下一秒那触·须就伸到了门前。
他贴着墙走出了门框,又俯下身贴地爬行,很快藏在了车厢中间的座位下。
照常理来说,章鱼足上的吸盘是不长眼睛的,对吧?
他藏了一会儿,没等到动静,正犹豫着要不要伸出头看一看,余光却捕捉到一抹红色。
红色?
他本是趴在地上,面朝下的,此时后知后觉地仰头望去,正对上变异章鱼的一双血糊糊的眼睛。
与此同时两只触·须白刃一般挥了下来。
易正洲瞬间跳了起来,拔腿就跑,那触·须刀子一样,将座椅劈成了两截还不止,继续往下,将车厢都劈了个对穿!
他闪身躲过好几条触·须的致命攻击,好不容易找到空子拉弓射箭,那箭射是射中了,但这怪物的皮肤似铁一般,太庚给的箭竟然连一道口子都没留下。
易正洲透过那道口子,瞧见了随着列车行驶不断后挪的铁轨,脑中瞬间闪过什么。
他收起长弓,接连躲避掉几道攻击,不退反进,往怪物所在的车头方向跑。
章鱼的触·须紧跟而至,易正洲跳上座椅,甚至整个人蹲在了椅背上。
怪物的智商显然不高,只知一味追赶,触·须跟着自下而上劈了上去!
这一下带了十足的力道,易正洲眼看触·须到了跟前,骤然从椅背上跳了下来,那触·须来不及撤开,径直划开了车厢顶!
易正洲目的达到,又是往后跑开几步,趁着章鱼体型过大反应不及时,几步从那道两人宽的缝隙里爬上了车厢顶。
车顶上狂风肆虐,易正洲被风吹得迷了眼睛,定了定神,往车头的方向爬去。
这时,一道长长的黑影霍然破顶而出,险些削掉他往前迈的一只脚。
易正洲被迫后退几步,眼睁睁看着那三层小楼高的巨型章鱼爬了上来。
而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