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易正洲还抱着小白猫沉浸在美梦中时,苏秋阳一个夺命连环call把人叫醒了。
昨晚上他还在烧烤摊同褚楚楚大眼瞪小眼,互相交代不清楚双方来因,今早苏秋阳就告诉他出租车司机杀人案结案了。
苏秋阳语焉不详,只说是上边这样要求的。
易正洲则多了个心眼,问:“昨晚上那个戴眼镜的?”
电话那旁陷入了沉默,但易正洲知道他猜对了。
吃早饭时,易正洲顺手在网上搜了下关于这次案件的相关词条,但一无所获。
易正洲在益城待了二十多年,从没发生过这么严重的妖魔杀人案,查了那么久都没有结果,社会上的舆论早就铺天盖地。
如今好不容易结案了,非但没有个清晰明了的官方解释,更没有大规模在社会中传播,可见这横空出世的CAEA手段之强悍。
易正洲忽想到了那天的蓝夹克小白脸,三两口吃完最后一个包子,漱口后抱着小白猫出了门。
-
“什么?老章被抓了?什么时候的事?”
雾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面立刻裂了一个口子,乖巧端庄地站在一旁的小蚌拿余光瞥了一眼,默默给后勤下了个新工单。
“昨、昨晚……”
雾箐简直被气笑了,站起身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我昨天才找过他,晚上就出去给我惹事生非!”
她猛地伸手下劈,直接将桌子劈成了两半!
小蚌在屏幕上滑动的手顿了顿,默默又加了条地板的工单。
雾箐暴怒道:“你们真是上岸久了认不清自己是谁,想早点奔赴归墟是吧!”
众人再次齐刷刷跪了一地。
不同的是,这次没人敢再开口求饶。
一片死寂中,小蚌秘书轻快的声音响了起来:“老板,我看章主任未必是故意的,您看。”
他将平板递给雾箐,“章主任身上带有我们一族的专属气息,我让底下的人根据这种气息做了个,呃,类似人类的GPS一样的东西,这上边显示了章主任昨天行动的路线,都是他平日里常去的地方。”
雾箐视线随着小蚌的手指下滑,“您看,气息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这里。”
片刻后,鱼记大排档。
照理来说白天生意清冷不做生意的摊位前,忽来了十几个人。
有人打墙上的电话叫醒了呼呼大睡的老板,往桌上拍了一叠百元大钞,本来还在揉眼睛打哈欠的老板瞬间眉开眼笑,吩咐伙计开火。
这十几个人在外摆的摊位上坐下,但却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列,显然分属不同阵营……呃,公司。
火红的碳倒入炉子里,烧烤刷了油架上烤架,再裹上那蘸鞋底都好吃的香料,香味很快就飘散出来。
老板见这些人隔了两张桌子分开坐,十分有眼力见地各桌上了一盘大肉串,“哎您先吃着,其他的立刻就好!”
靠外的桌子上有个年纪小的男孩子没忍住,拿起一串尝了一口,双眼发亮地说:“乖乖嘞,这也太好吃了,怪不得章主任天天来这儿呢!”
此话一出,同桌其他人纷纷瞪了他一眼,直到他战战兢兢地放下那盘串儿,为首的一个长辫子中年男人才一把薅过烤盘,捡起最大肉最多的那一串,横在嘴里拿牙齿咬住,就那么一拉,五六个大肉串尽数入了他口。
男人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教训属下:“也不看看咱们是来干嘛的,有那时间让你品鉴美食吗?”
众人齐刷刷望着他,纷纷咽了咽口水。
男孩强迫自己调转开目光,见大排档老板笑呵呵端着烤盘往另一边走,说:“隔壁那桌怎么也青天白日地出来吃烤串?”
他视线下移,停在那盘冒着热气的蒜蓉小龙虾上,眼睛都直了,“……这些人怕是没那么简单。”
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下,长辫子男人很快解决完那盘大肉串,扯了张纸抹嘴,斜睨着那群戴着手套剥小龙虾的人,哼了一声,“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圈就知道了。”
说罢就拿起桌上一瓶啤酒,牙齿一咬开了盖,另捡了两瓶啤酒,起身朝隔壁桌走去。
年轻男孩紧张地望着那边,喃喃道:“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啊?”
“不用,老鳖在岸上待的时间比我们任何人都长,我们看他信号行事就行。”
老板又依次给他们桌上了烤生蚝、蒜蓉扇贝,见整桌人一动不动地瞧着另一边,奇怪道:“各位怎么不吃啊?是味道不合口味?”
他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猛拍脑袋恍然大悟:“害,喜欢吃小龙虾啊!您稍等,这就来!”
一开始众人还专心致志地等信号,小龙虾一上桌后,那股香味直入鼻腔,躲都没处躲。
见那边这么久了依旧在你来我往地称兄道弟,还不住地劝酒,桌上一个黑胡子忍不住了,也不戴手套,径直拿起一个小龙虾几下剥了,沾舌时口齿生香,又接连剥了好几个。
其他人见状,纷纷戴上一次性手套加入了阵营。
长辫子男人仰头吹了一瓶,觉着差不多了,回头一看,自己那桌人正在埋头大快朵颐,脸微微抽了一下。
坐在他对面一个瘦削男子端着玻璃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神微不可闻地暗了暗,“海老板,怎么不喝了?”
“啊?哦走了会儿神,对不住啊对不住,我自罚一杯!”说罢拿起桌上的大玻璃杯,仰头一仰而尽。
他放下杯子,笑哈哈地说:“相逢即是有缘,我让手底下那几个小弟来敬张兄几杯!”
张立眼看着他转过身,刚巧大排档老板来上菜,同他说了几句话,老板神情立刻就变了。
海老鳖瞧着那边搭上了话,低声说:“那伙人绝对跟昨晚上的事情脱不开关系,我刚在那边扮孙子,就是防着他们跟老板独处,你们……”
他低头瞧了一眼,男孩正嗦了一口扇贝里头的粉丝,立刻赏了他一个暴栗,“听到老子说话没!吃吃吃就知道吃!”
海老鳖眼看那边老板神色越来越不对,一连踢了底下人几脚,提着酒瓶子再次走了过去,“哈哈哈哎张兄我这几个小弟敬您一杯……”
张立正问到关键处,本就心生疑窦,当下也顾不上演戏了,一把拉住那老板就往后厨走。
海老鳖立刻跟了上去,哥俩好地搭上了他肩膀,“哎张兄去哪里?咱们酒还没喝呢?”
张立勉强扯了个笑容,手上力道不减,“我向老板请教一下烧烤的秘笈,怎么,海老板这会儿都等不起?”
“害,这有啥!来来来大家一起听,学会了我回去做给王……我们王老板尝尝!”
张立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一把拂掉海老鳖的手,控着老板往后厨走。
海老鳖还想伸手去拦,那一桌人立刻起身挡在了路上。
“让开。”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海老鳖也不装了,冷着脸去推他们。
他手上下了劲,却怎么也没推动那几个人,显然是练家子。
海老鳖冲身后招了招手,小弟们忙不迭地上来推人,叽叽喳喳乱作一团。
张立带着呆滞的老板刚踏进后厨大门,身后忽飞来一个酒瓶子,直直砸在了门框上。
他躲闪不及,脸上被飞溅的瓶子碎片划了道口子,脸色瞬间黑到了极点。
海老鳖冲他招了招手,“张兄,跑这么快做什么?”
张立一把推开大排档老板,脸上的伤口瞬间痊愈,从牙缝里骂道:“你找死!”
说罢挥手一记绿光化作的利刃飞出,海老鳖闪得飞快,还是被削去了一缕头发。
他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周身肌肉暴涨,纵身一跃而起,握拳对着张立当空砸下:“你他妈的才是找死!”
嘭嘭嘭!
二人拆了几招,掀翻了好几张桌子,身后那群小弟们也纷纷亮出了看家本领,术法兵器尽数往对方头上招呼,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谁也没有注意到,帮厨的伙计已经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拨通了报警电话。
特警开着防暴车到达大排档时,现场已经被糟蹋了个干干净净,桌椅翻飞,墙壁凹陷,作案的人没了踪影,只留下一个昏昏沉沉的大排档老板。
海道集团。
“什么?!你们什么都没查到,还白挨了顿打?”
雾箐再度被气笑,新做的指甲在新的水晶办公桌上一敲一敲,似乎在极力平复怒气。
小蚌直视前方,心里盘算着下一张桌子换个更坚硬的材质是不是好一点。
“不是挨打,不是挨打!”海老鳖面容扭曲,手上使劲给自己接回了另一边脱臼的臂膀,深深呼出一口气,说:“那伙人显然也是来查昨晚上的事,实力不俗,我拼了全力也只能和那姓张的五五开,看来老章被抓走不是偶然,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何方阵营。”
雾箐沉着脸思索片刻,从桌上拿起那张照片,盯着苏秋阳旁边的男人,指骨捏的咔咔作响。
“老章是被与他熟识的警察所伤,昨晚出警的也是这人所在的分局……我竟不知,他什么时候在背后养了这么一股势力!”
咔嚓——
新桌子还是没能幸免于难,雾箐站在一地碎屑间捏紧了那张照片,恨声道:“易青山,你究竟是有多恨我!”
-
易正洲去东区分局做完笔录,正低声同太庚说着些什么。
这人平日里随身带着只猫已经够奇怪了,这会儿还低头跟那猫商量起来了,负责整理材料的实习警只觉得好笑,抬头看了一眼,忽凝住了视线。
易正洲家境殷实他是知道的,警局院子里还停着他那辆白色大G,但他一个近一米九的大男人,竟然戴了一枚秀气的平安扣,与他这周身的气质相去甚远。
实习警眼尖,瞧见那平安扣边缘似乎裂了两道小口,下意识说:“易哥,你这……”
“您有新的警情请查收——”
今天案子多,院里其他人都出去跑外勤了,只剩下一个跟他同期进来的同事守在外头,实习警赶紧放下将文档整理归位,出去帮忙去了。
易正洲刚才是在思索着带小白猫去哪里转一圈,近段时间他带着太庚走遍了益城的大街小巷,二人琢磨了半晌,还是没想好去哪里。
他心不在焉地出了警局大门,没走几步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儿摔了个狗啃泥。
他站稳了低头一瞧,是一个花白头发乱糟糟的老头,就那么抱着他腿,冲他展颜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易正洲震惊了。
他活了二十七年,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光天化日在警局门口碰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