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新工业园区,益城打工人集聚地,明明是朝气蓬勃的清晨,那鳞次栉比的高楼顶上却阴云密布,一副风雨欲来的征兆。
但这都不算什么,毕竟打工人的怨气之重,无人能及。
高新区最高最大的办公楼——海道集团顶楼。
一整面的落地窗前,放了一张白水晶制成的办公桌,皮质沙发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面容姣好,海藻般的波浪长发及腰,妆容精致,妩媚而英气,显然常年身居高位,是个发号施令的人。
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轻叩在水晶台面上,声音不重,却压迫感十足。
若是凑近些,都能看见那甲面上的细小贝壳和珍珠。
房间内的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喘。
女人视线在众人脸上转过一圈,问:“老章人呢?没通知他要开会?”
人群里一个瘦小的雀斑男生站了出来,抱着平板站得笔直,“老板,章主任受伤了,在家休养呢。”
女人眯起眼睛,“他残了?”
“嗯,上次外出觅食时断了条腿。”秘书心快嘴更快,旁边那个男人伸出去阻止的手只得放下。
“觅食?”女人眉头微凝,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我不是说了,不要轻易捕杀凡人,你们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除秘书以外的大小领导们唰唰跪了一地。
“老板饶命啊!”
“女王,女王明鉴,那老章自作主张,我们,我们也管不了啊!”
“是啊,我等忠心日月可鉴啊!”
女人背靠椅背,伸出五指打量自己纤细漂亮的指甲,问:“小蚌,你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小蚌,也就是雀斑男孩秘书,点开平板递给女人,说:“章主任从几个月前就在捕杀人类,连续发生的几起在益城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还惊动了东区分局的刑警,我们在其中使了些手段,是以章主任现在还没被找到。”
女人草草划过十几张图片,停在了一张警察证件上,小蚌立刻说:“这是章主任最后一次捕猎,这人叫苏秋阳,是东区分局刑警支队长,他去了半条命,至今还在医院躺着,也是这次捕猎让章主任受了伤。”
女人又翻了几张图片,夹杂着不少关于这次连环杀人案的社会新闻,眉头越皱越紧,“老章实力不弱,怎么竟让一个人类警察给伤了?”
“怪就怪在这里,据章主任所说,那个人类警察应该是随身携带着符咒,并且法力很强,只一下就重创了他。”
女人不答话,指腹持续翻动照片,问:“易家那边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易大海中了我们的埋伏,回了老宅,生死不知。”
“哼,我看这回谁还能护着他!”
女人翻动照片的手倏然停了,死死盯着屏幕,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小蚌定睛一看,屏幕上的俨然是一个双人合照,其中一个正是重创老章的苏秋阳,另一个笑得正开怀的,正是他们一直在跟踪的对象。
房间内骤然弥漫起一股寒气,以女人为中心,地面、桌椅、墙壁飞快凝结成冰,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跪在前排的几个人瞬间就被冻成了冰柱。
“老板?老板!”
小蚌见状,伸手按在女人肩膀上,触感温热,女人猛地回头,见小蚌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忙平复了下情绪,伸手打了个响指,四周瞬间冰消,那几个被冻住的人也狼狈地摔了个屁股蹲儿。
女人双手拿着平板,力气之大,屏幕都发出了崩裂的喀嚓声。
“是——他——”
女人把平板一丢,再次打了个响指,瞬间消失。
剩下的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有人鼓起勇气问道:“小秘书,老板这是?”
小蚌秘书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掏出手机吩咐后勤部准备新的平板,说:“哦,老板她去找章主任谈点事情,大家都散了吧。”
片刻后,某高级公寓。
嘭——
中年男人一下子砸在墙壁上,把那墙壁都砸出了个大坑,露出了底下的混凝土结构。
男人刚要撑着站起来,下一瞬被一双纤细漂亮的手揪着衣领提起来,又往地上猛地砸了下去。
四下散落着不少章鱼……脚,显然都是在方才的殴打中掉落的。
“你长本事了啊,老娘让你出去查事情,你给我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连刑警都惊动了!”
“咳……您听我解释……”章主任呕出一大口血,又被一脚踢飞,刚好嵌在了墙壁上方才砸出的那个坑里,怎么也抠不出来,只好放弃了挣扎,就那么直直地嵌在墙里,脸色苍白地说:“王……您听我解释……”
雾箐出够了气,把长发往后撩了撩,一手扯过房间内唯一完好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方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起指甲来。
“说。”
“咳咳咳……我吃人也是不得已,王……”章主任猛地咳出一大口血,胸中那股窒闷感去了大半,好歹是能完整地说完一整句话了,“我们上岸的时间太久了,身体机能出现了衰败的迹象……只能靠吸食人类来维持……”
雾箐动作微顿。
章主任见她看过来,勉强冲她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藏都藏不住,“王,您看我,是不是比之前老了十几岁?”
雾箐并不答话,抬了抬手,章主任眼前瞬间出现一张照片。
“这里边那个警察就是你的捕猎对象吧,听说是他伤了你?”
“对……他脸上不知道画了个什么符咒,法力极强,一下子就重伤了我。”
雾箐瞬间闪身到他面前,指着照片上的另一人,问道:“这个人,你也碰见了吗?”
章主任摇了摇头,“这警察应该是个领导,带着手底下人来查案子的,那晚的人不少,但我并未见过这个人。”
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雾箐五指成爪往后一抓,章主任脱离墙壁,啪叽摔在了一片废墟之中。
他一抬头,正对上雾箐一双赤红的眼睛。
“你们这群废物,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给、我、去、查!”
“是是是!”章主任忙不迭地化作一阵白烟消失了。
雾箐在废墟中站了良久,伸手把那张照片拿在手里,也不顾指甲上沾了灰尘,竟伸手在那人脸上轻轻抚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我吗?”
-
这天一大早,易正洲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带着太庚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庄园。
奇怪的是,一路上什么人都没碰到,易正洲以为是太庚作法让旁人不敢靠近,心情那叫一个好。
等司机把他们放在了主城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南边的锦园湖在办一个演唱会,大半人都去凑热闹看明星了,路上自然没什么人。
易正洲有些语塞,太庚趴在他肩膀上,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
既然出来了,总要干点什么,正巧苏秋阳正给他说着案件的进度,易正洲从苏秋阳那里要了出租车司机流窜作案的地图,本来想开着自己那辆苏秋阳同款大G招摇过市,但想到之前被人围观的情景,小白猫直接赏了他一个巴掌。
易正洲这才改换环保的小电驴出行,还不忘给小白猫也整了个头盔。
一人一猫骑着小电驴跑了好几条路线,间歇停下来看地图时,人家都以为这是带着宠物city walk的生活博主,纷纷上前请求合影打卡。
太庚认得那天留在现场的妖物气息,他们看似是在瞎跑,但易正洲都是往太庚授意的方向走的。
二人跑了最后一条路线,太庚在空气中嗅了嗅,借口让易正洲带自己去前面的大排档吃烧烤。
下车时,太庚在易正洲身上拍了拍,下了一层简单的禁制,用来隐匿易正洲的气息。
二人很快落座点了串儿,易正洲特意吩咐太庚的那几条鱼少辣少辛,等鱼端上来后,尝了一口皱起眉头,捡了一个味道还可以的放在太庚面前,自己薅起袖子就去了后厨。
天色渐晚,出来吃烤串的人不在少数,很快,好多客人都被太庚吸引过来,围在四周瞧着这只小白猫。
有人伸手想摸摸那蓬松的毛毛,还没得手呢,就听见身后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易正洲及时制止了咸猪手,吭哧吭哧地端着一盘子小鱼过来,笑眯眯地说:“对不住对不住,我家这猫脾气不好,不让人摸,小心受伤哦。”
众人表示理解,又连着拍了个十几张照片,就回自己桌子了。
易正洲笑着目送别人离开,正将一个剔好了刺的小鱼放到太庚面前,隔壁桌倏然掀翻了桌子。
“你给老子讲清楚,什么叫抢了你的项目!我凭本事得来的项目,叫抢吗!”
“谁不知道你跟那王主任是亲戚,提成高的项目都给你,你们舅甥俩打的好算盘,这几年没少捞好处吧,哼!”
男人举起了啤酒瓶,“你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大排档老板连忙上前拉架,却被那高壮男人往后一推,直直砸翻了另一桌的串儿。
那桌坐的是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脸色顷刻就阴沉了下来,也不去扶那老板,站起身阴沉沉地盯着后面厮打的两人。
易正洲把桌子搬远了些,正犹豫要不要报警,太庚一下子跳到了他肩膀上。
“嗯?怎么了?吃饱了吗?”
太庚没理会他,只牢牢盯着一个方向。
见那个眼睛男脸色阴沉地靠近二人,五指成爪正泛出绿光,太庚忽高高仰头叫了一声。
不是猫叫,像是深山中某种猛兽的嚎叫声,易正洲都被震得颤了颤,霍然抬头望着太庚,只见他额间那抹金色符文再次显现出来,迤逦非常。
周围的人似乎没听见这声音,那眼镜男却浑身抖了抖,立刻放下了手,整个人仿佛被魇住了一样僵在了那里。
“哎,他怎么了?”
太庚收起攻势,漫不经心地说:“哼,身上那副海腥味藏都藏不住,还跑出来大吃大喝。”
易正洲问:“什么,什么海腥味?你是说我烤的鱼吗?”
太庚怜悯地瞥了他一眼,回到座位上吃完了最后一个串儿。
不久,警笛声响起,那两个打架滋事的人很快被带走,奇怪的是,那眼镜男也被拷了起来,易正洲远远瞧了一眼,那手铐好像还是木制的。
他想凑近看清楚些,视线倏然被挡住了。
褚楚楚一身警服,正对着对讲机交代了句什么,见易正洲好奇地盯着那个眼镜男被押上后面那辆防爆车,再度上前隔绝了他的目光。
“好巧啊易哥,怎么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