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苏秋阳唯一的妹妹,苏家的二女儿苏笠。
她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只好亲自赶来易家叫人。
苏秋阳今夜带队出现场时遇袭,全小队成员都中毒昏迷不醒,他更是因为伤势过重,此刻已经躺进了ICU。
易正洲亲自开车,那辆白色大G很快停在了益城第一人民医院外。
苏笠一路上哭个不停,但好歹是把前因后果给交代清楚了,加上父子俩到了医院,经主治医生解释一通,勉强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易正洲在隔间安抚苏笠,易大海则去了病房外的走廊,隔着玻璃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苏秋阳。
他浑身大小伤口无数,整个人几乎被包成了一具木乃伊,这些都不是重点,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肩背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照刑侦支队法医所言,这伤口不似利器所致,而是有一股强力从外将他肩背向两侧猛烈扳开,就像是撕开一块美味的肉块一般,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同之前的连环杀人案一般,现场找不到任何凶器,更查不到凶手。
一个小队全军覆没,这种事情自东区刑侦支队成立以来,简直前所未见。
“爸。”
易正洲再三拍着胸脯保证她哥死不了,加上苏笠哭累了,好歹是把人哄睡着了。
照苏秋阳现在的情况,是不允许家属进去探望的。
但易家人,有钱!
易大海嗯了一声,径直推开门和儿子走了进去。
苏秋阳平静地躺在那里,要不是胸口有微微的起伏,简直不像个活人。
易正洲视线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遍,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伤成这样,可想而知他之前的几个小时里都经历了什么。
“怎么,你看见了?”易大海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镇静非常,见世侄伤成这样,眼中那抹心疼也只是一闪而过。
易正洲点了点头。
“哼,我还以为你的天眼失效了呢?”易大海绕着苏秋阳的病床转了一圈,嘴上不饶人,神情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易正洲也难得没有顶嘴,抿唇望着苏秋阳伤痕累累的面庞。
易大海所谓的“天眼”,就是他自出生起就拥有的一种能力——他能看到一种“线”,也可以说是一种非人之物留下的痕迹。
此时萦绕在苏秋阳周身的,正是一条条暗绿色的、相互缠绕编织在一起的线。
这些线普通人是看不见的,在修为不同的人眼中也会呈现出不同模样。
易大海细细查看了苏秋阳周身,这才行至他身旁,并起两指掐了个诀,按在他眉心,闭上眼不住感受着什么,口中振振有词。
片刻后,易大海睁开双眼,眼中金芒大盛,似有奇异符文闪烁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是个没见过的东西,远非你我能够对付的。”
易大海脸色愈沉,放在苏秋阳额头上的双指微微抬起,沿着他五官脉络虚虚画了道符文,旋即化指为掌,将那道淡金色符文打入苏秋阳灵台,又解下自己左手的菩提珠,一圈圈缠在了苏秋阳尚算完好的那只手上。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多问,先后走出了房间。
片刻后,医院后走廊。
易大海点了根烟,摸遍了全身上下都没找着打火机,易正洲赶紧摸出一个递了过去。
易大海震惊道:“你抽烟了?”
易正洲摸了摸鼻子,无辜地说:“前些日子给咪咪做玩具来着,随身就带着了。”
易大海顿了顿,直接将打火机没收,抽了两口烟,又问他:“你真没在那猫身上看出什么异常?”
“真没有,爸,我骗你做什么。”易正洲有些无奈。
易大海难得没在这事上同易正洲争辩,一支烟抽完了,这才踩灭了火苗,将烟蒂扔进垃圾桶,说:“阳阳这里需要个人守着,小笠醒来后也会找你,这几天你就先住医院吧。”
临行前,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仰头望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易正洲,嘱咐道:“平安扣要戴好,万万不可离身,知道吗?”
易正洲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多问,是知道每逢这样的事情,老爹都不愿他涉险。易正洲没有老爹甚至爷爷那样的天赋,身体的限制导致他没法儿继承易家的老本行,做个富二代安稳地活上七八十年就很不容易了。
易大海今年不过四十六岁,已经两鬓斑白。
可修行之人本该比普通人更显年轻。
这都是为了他能尽量活得久一些。
易正洲做了个深呼吸,将那点子愁绪吹散,回病房的路上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点开了自己房间的监控。
见小白猫窝在松软的被子中,小肚子一起一伏的,正在熟睡,易正洲才勉强扬了扬嘴角。
易大海沉着脸走出医院,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驱车回了易家别墅。
似乎早就察觉到他的意图,刚一进门,易大海就看到了沙发上那团白影。
此时已是深夜,易大海交代过他们今夜不会回来,家中其他人早已睡下。他利索地换鞋进屋,在太庚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易大海耐不住性子,先开了口:“你究竟是何物?”
太庚抬起金色眸子瞧他,并不答话。
易大海又说:“你待在我儿子身边这么久,并没有加害于他,也没有被妖魔附身的痕迹,想来应是个山中灵物,你缠着我儿子,究竟有什么意图?”
他等了片刻,正要继续输出,就见对面那只猫打了个哈欠,竟然口吐人言:“不是我要陪在你儿子身边,是他将我困住了。”
易大海惊得往后靠在了沙发背上,旋即定了定神,琢磨了下太庚方才这话,怎么听上去这么不对味儿呢……
“什么意思?”
太庚懒洋洋地看着他,言简意赅地说:“我受伤倒在街上,被你儿子捡了回来,但你家地底下设了个阵法,我修为有损破不了,出不去。”
易大海愣了愣,旋即起身去了后院,在那片红枫林前画起符来,片刻后沉着脸进了屋,对太庚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
易家别墅虽然是个风水宝地,传承至今不过三代,怎么会有这种阵……不对!
易大海想了想,这别墅确实建得晚,可这块地不知从哪朝哪代起就是易家人在居住了,倘若是从几百年前就传下来的阵……
太庚见他脸色几变,显然是想通了其间关窍。
易大海踌躇半晌,沉声说:“这阵法不知是哪位先贤大能设下的,我也解不了。”
见太庚不说话,他又说:“不过我正巧要回本家一趟,会去查找家中古籍,想来其中应有解阵之法,在那之前……”
易大海忽站起身来,对着太庚行了个道门的礼。
“我知你道行不浅,寻常妖物必然近不了你身。在我回来之前,烦请你护他一程,我这儿子活到今日不易,与你也算是有缘,拜托了。”
太庚晃了晃尾巴,并不搭理他。
易大海维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忽想起晚饭时这白猫跳上餐桌那一下,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说:“……以后的海鱼我都替我儿子包了?要多少有多少……”
“成交。”
易大海:“……”
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易大海正要离开,太庚又叫住了他,“等等,解不了阵,你总可以给我解开一部分禁制吧。”
片刻后,易大海驱车离开,倒是把钟延庆给惊醒了,他睡眼朦胧地拉开窗帘,只见到了易大海呼啸而去的车屁股。
钟延庆揉着眼睛下楼,再次检查了一下门窗,见太庚卧在沙发上,忙将他抱了起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你怎么跑出来了,老爷回来吓到你了吗?走,爷爷带你回屋。”
太庚老老实实任他端走,小小声地喵了一声,哄得钟老头心花怒放,接连盘了好几把才把他放回了易正洲的卧室。
等钟延庆走远了,太庚走到落地窗前,试探性地伸了一只前爪,竟然径直穿过了那道玻璃。
太庚大喜,整个身体往前一跃,竟真从落地窗穿了出去,悬在半空之中,身下就是那片红枫林。
他轻巧地落在了红枫林中,又试着往院外跑,但还是撞上了一层屏障。
太庚伸爪按在那层看不见的屏障上,心道那老头果然修为不济,只能为他解开一部分的禁制。
他顶多可以自由出入易宅,并且不受任何术法的束缚。
以及,出了易宅后,只能呆在易正洲十步之内。
老头子好手段,看似是太庚得到了部分自由,实际上是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找了个保镖。
这对父子白日里吵了好几架,太庚都在场,不成想白日里吵得那么凶,遭难了这个爹还能低下头来寻求他的庇护。
易正洲……
太庚一想到傻小子那张脸,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堂堂太行山上的灵猫大人,岂是那等贪图口腹之欲的鼠辈?不过是他们这些山上跑的吃那水里游的,陆水互补,更能补充灵力罢了。
才不是因为那小子的厨艺不错呢。